他是谁?
这个问题盘旋在洪都府两百余位大小官员头顶,七月初三刺杀风波之后,李巡抚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面容精瘦、肌肉结实、寡言少语的少年。
若不是总提着一根长棍,众人只怕会以为这衣着落魄的小子是哪儿的农夫。
但与他接触过的官员则绝不会这么想。
他太锋利了!
“你说陆尚峰午时一刻进入监牢,没有提审刘业,而是支开看守后,亲自进入狭窄的牢房一剑捅死了大江帮帮主?可是这道‘致命剑伤’并不致命,流出的血液太少、没有按压止血的痕迹,必然是事后补上伪造的。”
“没有陆尚峰出入的记录?他卯时三刻离开镇戍营,卫生署没来得及处理的马粪堆中还有苜蓿料,除了军马,哪位官员的坐骑吃得上苜蓿?他在去监牢之前必然来过洪都府,这样时间上才对得上。”
“你要的人证我已带到,他若是出事了,则你如此案!”
“罗副帮主,不是我在求你等。”
“很好,袭击大人的刺客死了,对手动作越多、线索越多。去公车署,转移刺客的路上只有他们有能力偷偷传递毒药。”
“我没时间陪你们闹,包庇者同罪。”
七月初五清晨,左蝉衣丢下倒地哀嚎的三位公车署人员,径直走进洪都府衙。所有官吏唯恐避之不及,甚至提袖掩面,生怕被他注意到。
“你坏了规矩。”幕后主使者似乎还有些难以理解,皱着眉头看向来者,“李大人当了几十年的官,怎么突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跟在左蝉衣身后不停擦汗的李更新看着说话的小吏也愣住了,怎么会是他?
“林佐材,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左蝉衣根本不与他辩,比刀剑更锋利的目光直刺章慈恭的文书吏。
怡然不惧的林佐材摇了摇头:
“你这是屈打成招,我不会认罪的。李大人难道就是这样当江南安抚的么?不依靠朝廷,而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
“白身如何审得皂袍?”
“朝廷的脸面何在?刑部的脸面何在?您得罪太多人了。”
文书吏束手就擒,却云淡风轻。
就在林佐材要被押离公府时,左蝉衣对着他挺直的背影说了一句话,将他所有的淡定击得粉碎。
“我不需要定你们的罪,只要你今天不能再出手,明天六位州牧就会齐聚洪都府。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丢车保帅,你只是接近了权利,却永远无法拥有它。”
“李大人,可以前往镇戍营了。”
章慈恭的小儿子将马车赶到府衙门口,恭候李更新上车。一同在门口等待的大江帮香主对左蝉衣抱拳行礼,而后与镇戍营游击“陪”着林佐材前往监牢。
一大早就陪着左蝉衣跑了几里路的李更新缓了口气:
“事情大概已经明晰,但要办成事,可没有这么简单。且待片刻。”
他招来笔墨,略一闭眼后挥毫成章。
一刻钟后,五封文书加急派出。
分别送往荆湖南路、淮南西路、广南东路、鄱阳水师以及京城。
又一刻钟,二十多份内容相似的公文陆续发出,将要前往江南西路所有州县。
最后,李更新亲自捏着一封墨迹未干的短信走出公堂。
“永华商会这封,我亲自去送,正好顺路。”
赖在门口不走的林佐材看见前五封书信还不为所动,当所有州县的公文逐一发出后,他略有动摇,直到最后听到永华商会的名字,他才知道大势已去,想要触柱自杀,却又怕这石狮子太凉。
永华商会,既是各路贩粮奸商的头人,也是四天前被烧的粮船主人。这既是因为官船不足,不得不征调民船,也是因为船上大半的粮食本就是永华商会筹来的。
左蝉衣骑着马跟在李更新的马车后,很快到达永华商会洪都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