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公平吗?
方季最近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有人生下来就穿金戴银、不愁吃喝,有人却注定一辈子当牛做马?就连当牛马,也分了健硕羸弱。
他跪在大坑边,看着雨水将坑中弟弟肮脏的脸洗得苍白,看着污浊的“宝物”渗入饮尽血液后仍然干渴的贪婪泥土中。
为什么我没有那种力量。
少年方季仰起脸,头顶乌云如同漩涡。
……
“拦路的是个乞丐?”姜煜之偷偷掀起帘子与车外随行的侍女阿璟窃窃私语,“别诓我了,哪有乞丐养得起马的。”
“小姐还是那么聪明,不好骗呀~”阿璟笑嘻嘻地,“可那邋里邋遢的家伙不要金银施舍,只要管饭——包括马吃的豆粕,他就跟着咱们走。”
“小姐你说,除了乞丐与和尚,谁会拦下别人的商队就为了一口饭呐?”
“还有饿极了的人……”姜煜之皱着眉头,“江南西路闹了两年荒,许是难民……”
“也不对,难民如何养得起这高头大马?还肯跟着咱们回江南。”
“小姐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问他。”阿璟打趣道。“我看他虽邋遢,倒也有几分英气,举止大方,说不定是个落难公子,倒也是天赐良缘……”
“呸!胡说什么呢,仔细你的嘴!”姜小姐笑着伸手去揪阿璟的脸,对方也不躲不避,任由那削葱根似的白嫩手指轻晃自己脸皮。
“小姐的手好滑呀~”
主仆在队中嬉笑打闹,商队的主人与镖师则在前头与那狼吞虎咽的小子盘话。
“唐小兄弟是益州人士?好巧,我有位小叔就在益州威远镖局,每年都给我送几坛泸州老酒……”
“彭镖头别试探小弟了,益州哪还有威远镖局,三年前就被龙门镖局挤出局了。”左蝉衣感到好笑,咽下口中烤饼,“咱们益州人也不喝泸州酒,没有锦江春,也得是浣花堂,只有外地人才以为巴蜀只有泸州酒。”
彭忠全彭镖头也不尴尬,哈哈大笑两声另起话头:
“我看你马术上佳,独身走江湖既不带兵刃也不带干粮,想来也是游侠儿?”
左蝉衣灌了口水,将第四张烤饼咽下,抹了抹嘴,笑道:“正是。不过是与长辈置气,誓要闯出一番名堂再回去,所以什么也没带,骑着匹马就出了蜀。一路上将方便质卖的物件都押出去了,才将将走到永州地界。”
“没想到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不是遇上几位,小弟便要饿死在路边啦。”
“唐小兄弟说笑了。”彭忠全眯着眼睛,“你这一身武功,找个吃饭的差事可不算难。”
“而且若我没记错,六七里地之前就有一座小村,唐小兄弟如何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商队主人姜诚之插话道,“村中总是有粮的。”
左蝉衣叹了口气:
“也得有差事给我做才行啊,碰不着有余粮的人,难不成给山野精怪干活?”
彭忠全向少东家微微点头,在马上拍了拍左蝉衣的肩膀:
“好在遇上了我们,正是广南押粮去江南买卖的,不差你这一口。”
“镖头仗义,少爷大气!”左蝉衣抱拳行礼。
两人借故来到队尾,姜诚之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此人可信?”
彭忠全却不直言,仔细为少东家分析道:“他虽做了些乔装,却瞒不过我这老江湖的眼睛——那两撇胡须是他粘上去的,实际年龄应当不过二十左右。”
“是个年轻人。”
“是个出身名门,学了些武功就想当大侠的年轻人,这几年算是少见,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就好,我也不指望他承担守卫之责,只要不惹出事端就好。”姜诚之松了口气,对彭忠全再拜道,“商队安全唯仰仗彭叔,咱们能否加入永华商会就看这一趟了,必须成功!”
彭忠全皱着眉头:“老姜驾鹤之后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诚之,欲速则不达。”
“晚辈省得。”
……
是夜,篝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