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回来了。”
她走上前几步。
贺兰舟看到她衣衫的破损,受伤的身体,和面容上的伤痕,只有那双水润的眼睛还如初执着的盯着自己,袖中的手就攥的紧紧的,脸面上轻松:“受苦了。”
“能回来,就不苦。”
“殿下让我去梳洗一番吧,这狱中狼狈之态,让我羞耻。”
说着,她竟转过身便去了偏殿。剩下一脸惊恐的平安,不知如何是好。
东宫如今早不似往日了,那些下人,随从,热闹之景象如风吹干春雨,如无,似无了。
平安见状试探着开口:“殿下...”
贺兰舟转过身去,话语态度不明:“拨了东宫半数的女子给她使。”
半数,东宫如今不过五十余人。
那些女子得了令,低眉顺眼的去了偏殿,看起来乖顺的很,实则心里都明白着,这是殿下要给贞姑娘名分了。
傍晚,庆菱贞一袭胭粉色衣裙,跪在大殿外求见贺兰舟,数十名宫婢在她身后随之同跪。
这是太子侍妾的规矩,她做了。
进了殿内,贺兰舟身着玄色寝衣卧坐床榻,她躞蹀小步的走过去,将袖中藏着的,在她落狱前从阿茉那拿来的安眠香粉放入熏炉。
引了火苗子来,香粉的味道飘入空中,往贺兰舟身边去了。
他倦然睁眼,问:“何香。”
庆菱贞回道:“安眠香粉,司香大人调制的。”
贺兰舟嘲讽笑笑:“如今的东宫,还能请得尚仪局人做事?”
庆菱贞站在离他不远处,淡然道:“是那夜我去拿的。”
“我只是以防万一,毕竟殿下身体要紧,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您夜不能寐。”
“司香大人柳阿茉是我好友,她以为是我不得安寝罢了。”
“自那日起,东宫来来往往的人颇多,你将这东西放在哪儿了。”
阿茉的香粉有奇效,贺兰舟已经生了些许的困意。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庆菱贞索性坐在他的床凳上,与他位置高低差不多,才道:“藏在了过去的那个密洞里。”
贺兰舟温声问:“过去?”
庆菱贞闻着这甜香,也昏沉的道了句:“嗯...过去...”
这是这十八天里,贺兰舟睡过的最长的一个觉。也是庆菱贞这十八天来,睡过最安宁的一场。
夜半的时候,贺兰舟猛地惊醒,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庆菱贞,衣衫薄薄,表象弱质纤纤。想她本是个决绝的性子,却还是心软,将她抱到床上,同眠。似乎是回到了年幼时,他与贺兰蕙的遭遇。
那时候他七岁,已经是太子了,却不知何为不幸,何为虎视眈眈,何为豺狼蛇蝎皆在侧,他只是不明白,他为何永远是一个人,落雨的天,红日的早,乌黑的晚。
冷清的东宫,下人们只是下人,无趣,恭敬,木那,心机。
森严的皇室,皇帝只是皇帝,严厉,苛责,无情,冷漠。
兄弟,亦是如此。
母亲的瑟,摆在他床前,他夜夜都要摸摸,看看,仿若是母亲的温度还在这上边。
贺兰蕙有时会来,她每次都给他唱一首曲儿,叫《碎玉花》。
她见他不语,就问他:“四哥哥,你说这白公子和繁玉之间,究竟是谁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