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兰走后,陈婉妹和张福顺交代,让他去砍两天柴。称了三斤笋干,就怕不够分量,翻遍了粮仓,零零碎碎的菜干也不好随礼,只好把新晾的苦菜干拿出一半来当做份子。这苦菜干是准备年底外甥大婚随礼用的,没有办法只能先给她们家送去了。早年间红白事随礼极少给钱的,多是凑一两个菜样给主家送去,自然事后主家也会退一半回来。
周岁宴当日一早,张福顺早起来在天井下磨刀,刀刃反复摩擦,‘唰...唰...唰...”声音虽然很大却也平常。
张连生半依在围栏上,手上拿个小手壶,“老蔫每天磨呀磨你也不嫌吵。”
张福阳道:“磨刀不误坎材功嘞。”
张连生嘬了一口隔夜茶,‘咕噜咕噜’喝一半,另一半朝着张福顺吐去:“你磨刀吵到我睡觉了。”
六婶骂道:“你这孩子,要叫哥。‘老蔫’是外人起来欺负他的,你没大没小跟着叫。再有也该起了,今天没煮饭,去你福阳哥家吃,你要不起也没饭吃了。”
张连生道:“我才不去和那些俗人一起吃。”张连生自诩是读书人,可他只在私塾里混过几日,后来他爹张泰梁死了,他也就从私塾里退了,字还没认识几个,在他眼里天底下不识字的人都是俗人。他从不劳作,每日拿个躺椅,躺在大门前,脸上叩个低报或是不知道拿来的报纸,这就算是读书人了,外人因这个给他起了张秀才的号。
秀才廊桥村多少年也没出过了,早年还是张福阳他爷花钱贿赂监考买了个秀才。如今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只有老童生蔡赐一人了。
六婶道:“你不去就恶着吧。”
张连生道:“别饿着啊,你还是煮吧,实在不行我跟着‘老蔫’砍柴去。”
这话一出在老宅里炸开了锅,他张连生什么时候进山砍过柴,一时间有肯定的话,也有鼓励,更多的是嘲讽。
张连生道:“你们就笑吧,我是拿笔的,不比你们拿锄头的简单,我是不侍农桑,真做起农活,指定不比你们这些老粗差。”这话一出更惹来一阵嘲笑。“老蔫帮我磨把刀,我倒要挑一担柴回来,给他们瞧瞧高低。”
六婶确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她给儿子算过命,道士说他这辈子有当官命,就因这个,除了束脩、节礼送去私塾读书。听了他的话只觉儿子终于懂事了,也知道干活了,立马生火给煮了一碗白米粥,连番薯米都没放一丝。
吃过饭,张福顺来叫。
张连生说时口气大过天,临了蔫了,他才不去,见家里还有其他人直说不去惹人笑话,“你先去,我吃完饭再换身衣服就找你去。”
张连生磨磨蹭蹭,等家所有大人都走了后,张连生翻箱倒柜,偷了老母亲攒下的五十枚铜子,往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