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徐行欣然应允,执白子与王玄策黑子在各自对角星位处座子,棋盘仍是十几年前的横纵十七道,共二百八十九个落子点。
现今端朝围棋早已改革面目,景阳学宫顾江宁前几年推陈出新,自创围棋十九道,共三百六十一个落子点,被世人指摘为巧自钻营、不务正道,更有几位堪称帝国顶尖国手的棋士上景阳宫与之对弈,结果悉数铩羽而归。后来有人琢磨出顾江宁所创围棋十九道乃是仿周天之度数,这才让崇尚玄门道学的端朝百姓趋之若鹜起来。而顾江宁盛传有过目不忘本领,对围棋之盘式、着法了然于胸,能将观过的‘局坏’之棋重新摆出而不错一子,与人对弈只闭眼虚点棋盘,因而被人笑称为手谈,一些文人学士都以能手谈为荣。
顾徐行虽说是那位手谈国手的大哥,但下棋比弟弟顾江宁差着十万八千里,而王玄策通读阴阳谋略、纵横学说,同样臭棋篓子一个,两人在棋盘对峙上,指指点点如菜鸡互掐。
顾徐行在王玄策悔了六七颗棋子还很厚脸皮提走自己白子后,无奈道:“听说西域那边弈风极盛,宫廷设有专门陪同国王下棋的大国手,也就是棋待诏,师父,你认不认得一个满头白发的西域棋诏?”
王玄策这个师父是世子殿下自己认得,他也没明确点头答应或否认过,顾徐行也就这样叫着了,此时王玄策又提走悔棋三次才勉强围住的两枚白子,点点头:“西域曾有精绝国,有位名叫妥妥铁木尔的大国手,传闻在精绝被阿速国灭后,妥妥铁木尔一夜间白了头,后来带着亡国公主消失十余年。近些日子陈元婴的暗门又传来这位棋待诏的消息,已经是一品太玄高手,最擅跨境太玄杀圣人,接连出手几次,将昔日叛国那些权贵门第满门尽屠。并且不断联络精绝旧部,企图光复国土,怎么,你见过这位棋待诏?”
顾徐行扯扯嘴角,没想到那白发老魁已经是太玄境,当下说道:“不但见过,还救了那位叫南枯如懿的亡国公主,听公主给白头发老魁喊棋诏爷爷,就记住了。那位棋诏为了报恩,专门耗费内力帮我打通了体内自闭的几大窍穴,算是将我习武较晚的病根解决了。”
王玄策看着世子殿下,眼里多了些许赞叹:“不错,这三年游历,看来收获不小,不像以前,连咸菜都吃不得。”
个中缘由有口不能言的顾徐行一脸苦涩,按下一枚白子道:“师父,这次让我杀骊靬太守,会不会太得罪朝歌那边了?”
王玄策摇了摇头:“九千岁韩京貂虽性子暴虐,绝非头脑简单,在身后给他出谋划策的那位李抚臣,若说阳谋略输于我,但论阴谋绝不逊于天下任何一位谋士,要不然以韩京貂的本事,如何斗得过在官场浸淫几十年的老首辅安道林,还将安家一门四十九口尽数斩于午门。韩京貂将阉党安插于端朝各地,就连王爷的北海郡也想横插一脚,这些年若不是有陈元婴的暗门与梅花内卫戽旋,番子势力恐怕早就渗透北海各地。这次骊靬太守的脑袋明面上是让王爷与韩京貂撕破脸,却也是警告,让身后那位李抚臣知难而退,阉党在别处如何闹王爷不管,可若是把手伸往北境边陲,王爷就得敲打一下了。”
作为世子殿下最信赖的人之一,顾徐行也不藏拙,在外人面前伪装出的纨绔气一扫而光,细细问道:“师父,我这千牛龙虎将军的名号,是顾庭的主意,还是您的意思?”
王玄策慈祥笑问:“你认为呢?”
顾徐行落子后,仰头望一眼头顶繁星,便嘀咕道:“我猜顾庭初衷肯定是想要我进晋北军磨炼,至于千牛龙虎将军,肯定是师父您的意思,也只有您能说服他改主意了。”
王玄策道:“王爷想要你去边境杀敌,积攒一些军功,这样将来承袭王位接管三十万晋北军时不至于众人不服。可晋北军有五虎上将,褚建康、魏无忌、陈元婴、程樾、张芝龙,个个战功彪炳,都是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名将。现在北元与端朝两境暂无大型战事,所以即便你去了晋北军,砍上哪怕几十上百颗头颅的军功,也远远比不上五人中任何一位,与其云龙井蛙,倒不如去江湖上闯荡,在五人不曾涉足过的地方攫取功劳,将来裨益更多。”
也不知道世子殿下有没有注意老人偷偷撤子又重新落子,只是聚精会神听这位晋北军第一谋士讲着:“五人里面,以程樾最为不争,因而山头也是最小,多是几十场大战里过命的兄弟。而魏无忌与陈元婴,算是两位儒将,不擅军前叫阵,喜好坐镇中营运筹帷幄,魏无忌主阳谋,陈元婴主阴谋,经常相互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