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辞正从兜里摸钱,忙摆手说:“不用这样,大娘,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啦。”
老妪把挑好的几个土豆装到吕辞带来的布兜里,说:“年纪大了,也卖不了几天土豆了,大娘在这里也没几个熟人,你阿辞算是一个,临走前就不挣你的钱啦。”
姑娘表情泫然欲泣,哽咽道:“大娘也要走了吗?”
老妪说:“大娘一把年纪,走不了啦,就等着入土为安了。过几天山贼要来,阿辞能走的话就离开这碧蹄馆吧。对了,你身边这后生怎么从来没见过,是家里的什么亲戚?”
见老妪提到自己,顾徐行客气地拱手道:“小子叫顾徐行,是被阿辞她爹救回来的,伤养好了就走。”
老妪点点头,笑道:“你这后生倒是比碧蹄馆的男人懂礼,也生了副好看的皮相,想必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顾徐行摸了摸脸皮,不好意思起来:“老大娘说笑了。”
老妪说:“我啊,人老了,也不中用,但是看人可看得准,我看你不似寻常那些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应该是靠得住的人,还是要斗胆跟你说说,阿辞她爹救了你,你以后如果走的话,看在这份恩情上,也带着她离开碧蹄馆吧,山贼要来,阿辞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要遭殃啊。”
顾徐行摸摸下巴,抬手捅了捅身前的吕辞,吕辞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吕辞打开顾徐行的手,覆住自己害痒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脸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大幅度地抽动过,嗔道,“你别碰我痒骨。”
顾徐行贼贼地笑起来,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原来你怕痒啊,我可记着了,哈哈。不过你刚才听到了没,老大娘夸你是美人胚子,真的假的?”
两人在菜摊前交头接耳,在外人看来,就好像男子说了什么情话,女子低头含笑,躲着他的情调一样,这样的暧昧,引得老妪频频点头。
吕辞没理会这家伙,扭头问老妪:“大娘说山贼要来,是听什么人说的吗?”
老妪叹气道:“山贼带了信儿来,让咱们碧蹄馆半月后准备好一千两银子,给他们作岁钱,他们保碧蹄馆平安,如果拿不出来,就要将碧蹄馆夷为平地。一千两银子啊,整个碧蹄馆加起来也拿不出这些钱,很多人已经收拾好行李逃了,阿辞,能走的话赶紧离开吧。”
顾徐行摸着下巴,轻描淡写道:“山贼吗?杀了不就行了。”
老妪被他这话给吓了跳,凑过身来说:“你这后生可真不知险恶,那伙山贼狠着呢,听说他们首领就是北海郡的山贼头头,王保保,手底下几千几万人马,北海郡守带兵剿了十几次都毫发无损,岂能是咱们寻常老百姓抵挡得了的。”
顾徐行哦了声,说:“来人是王保保的话,就有点棘手了。”
紧接着他就蹦出下一句话:“不过也能杀掉,就是废点力气。”
吕辞也给顾徐行的话惊呆了,生怕他再从嘴里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忙跟老妪道声别,急匆匆拉着顾徐行跑了。
“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个王保保吗,瞧给你吓得。”顾徐行的手勾在吕辞臂弯里。
吕辞拄拐杖探着路,无语道:“你当真不知道王保保有多厉害?”
顾徐行搔搔后脑勺:“我听说王保保曾经屠了一整个村的人,你是指这个?”
吕辞说:“知道你还胡言乱语,也不怕碧蹄馆有马贼派进来的探子,提刀抹了你脖子。”
顾徐行呵呵笑:“你别看我眼瞎,可我闭着眼睛照样能反杀他们,信否?”
“不信。”
“我说真的!”
“谁让你抓我胳膊的,抓衣服!”
“这不是你自己抓着我手放的吗,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
吕辞家里坐着个邋遢老头子,一张老脸像是白洋淀才能瞅见的大片苇草,满脸胡茬,一身市井麻衫。
见到吕辞跟顾徐行回来,老头露出口缺了门牙的黄牙,贼憨厚贼喜人的笑道:“闺女回来了呀。唷,这小子也醒了,看着精神头好不少了。”
顾徐行是看不见老头那副寒碜样儿,不然的话,当场就要喊上一句:丫头,逃荒的难民跑你家来了,别怕,我帮你揍他。
听见老头的话,顾徐行立即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叫了声伯父,回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我回了晋州,一定请伯父和吕辞过去,吃最好的牛肉,喝最贵的花雕,重重答谢。”
听到酒和肉,许久没痛饮过的老头拍案笑起来:“好,冲你小子这句话,没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