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郎好奇道“你们知道这人?他真是神童?”
吴璟道“当然,他家贫,无钱读书,然而他却五岁能作诗,还不算神童吗?”
吴璟感叹道“若是我也如此就好了”
吴湘对其极为看不上眼。大名鼎鼎的方仲永,谁人不知,最后的结局也极为凄凉。“他不努力,当天赋散去,也只不过一庸人而已,但他已接受了神童之名,便必然接受不了自己泯然众人。一旦有人超过自己,他一定心态炸裂。况且他家贫,怀璧其罪,他家人一直利用他挣钱,所以神童到底是福还是孽,还很难说”
吴湘一番话说的在场四人深思,吴璟拍了拍吴湘的肩膀“八娘现在看问题很深刻啊”
吴湘把他的手拂下去“别忘了我也算个神童”。想到他这个妹妹先天才后傻子再天才的转变,吴璟默了默。
这时,只见獾郎已经跑进人群中,对着那方仲永道“我要你写一副诗给我”
方仲永打量了一下獾郎的穿着,看来不像缺钱之人,便问道“题目呢?”
“随意”
方仲永身边那个苟笑的男子大抵是他的父亲,那人吩咐周围人道“快快上纸笔”
方仲永看了看那笔,摇摇头
“不好”
那人忙吩咐道“快,快换”
方仲永又看看那纸,撇撇嘴“太糙了”
“换!换上等的泾县货”
獾郎冷笑一声,低声道“笔墨纸砚不过外物,写不写的好远不是看这些”
吴璟等人也赞同
不一会儿方仲永写完了,身旁那男人率先拿过,大声朗读起来“志存一万里,读书十三年,路遥城阙深,金杯月倒悬”
周围人一片赞叹“好诗!好诗!”
“啊,不愧神童”
“状元之才啊”
“太了不起了”
獾郎见识过了所谓“神童”,失望的走了。
獾郎的父亲王益因丁父忧而赋闲在家。由于抚州和金溪也就60公里的距离,王家诸生尝尝和吴家子弟同窗进学。一晃三年过去了,两家子弟之间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介甫这个人可没得说,懂得那么多还不显摆”吴璟赞道
“大抵是三年前咱们去集市瞧见的那个给了他很大的影响吧”
吴湘道犹记得有一回她去找他时,碰巧看见了他在裱那副诗,因为同窗学习过,吴湘深知他的水平,于是问道“那方仲永作的诗远远比不上你的,你为何还要留下珍藏”
“我是要他时时刻刻提醒我,天受人,人若不努力,尚且会泯然众人,而况我们这些凡人呢?”
吴璟苦恼道“父亲考校课业时,他总是能答出来,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时间”
吴湘连眼都没抬,继续手里的针线活道“时间就是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
“海绵是什么?”
“啊,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挤一挤总会有的”
吴璟没有追问,毕竟他妹妹从小就是个“怪人”,奇怪的事情还多着呢。
吴璟懊恼道“显道入学时间比我晚,现在都要超过我了”他声音有些低落“我总觉得父亲喜欢显道超过了我,就连介甫,父亲都很喜欢他”
吴湘难得郑重道“哥,你忧虑太过了,王介甫是王介甫,吴显道是吴显道,吴璟就是吴璟,干嘛非得要和他们比?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宗族长子的责任感,觉得自己就一定要是最优秀的,可是,单论刘邦之才也未必比得上萧何张良,所以说领导能力等等各方面都很重要,你未必就比别人差,只是你的天分没在读书做文章这方面罢了,父亲只是嘴上不说,其实他一直都很看中你。”
吴璟笑叹道“这些道理还要沅兰教,哥哥不如沅兰远矣”
吴湘嬉笑道“哥哥知道的,我不爱操心,换了旁人我才不说这一堆话”
“妹妹”吴璟很少这么唤她“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了解你。你是不能做的事情太多,所以你装作没心没肺,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
所以她在老夫人面前作天真烂漫状,在父亲面前只读四书五经,在母亲面前从来不停手中的针线活。不操心恰是因为太聪明,她深刻的知道前朝的例子历历在目,文人士大夫是不可能在让一个武曌刘娥再现的,而这些道理,他是这些年才悟出来的。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妹妹一旦对什么事情上心,将会远超常人。
吴璟替她搭理刘海儿,声音惋惜道“妹妹聪敏慧达,若是能出的去,定是状元之才”
“哥哥不必如此,反正我也没想着出名,只想着不给祖宗摸黑就行”吴湘眼里都在冒星星,憧憬道“我的愿望就是等我老了,买一两亩良田,然后建一个小院子,没事儿喂喂鸡,逗逗鸟。日子别提多滋润啦!”
吴湘眨巴着眼睛道“哥哥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吴璟失笑道“我自愿意给你买,只怕到时你就不需要我了”
“怎么会?”吴湘故作哭泣状道“我知道了,哥哥肯定是怕嫂嫂,有了嫂嫂就不肯认妹妹了”
吴璟无奈道“我是怕你到时候有了夫君,就忘了哥哥”
吴湘娇哼道“我才不会呢,哥哥若不嫌弃,我就赖在家里一辈子,哥哥若嫌弃小妹,唉,那我就上山当姑子去”
吴璟知晓吴湘思想行为超出常人,可还是被惊到了“父亲母亲必不会同意的”他又道“我若作了吴家的主,便是你在家住一辈子都无妨,只是一旦我死了,家里再没有你的亲人,那时你又老了,该怎么办?”
吴湘黯然道“哥,我害怕,我害怕嫁人,我害怕所托非人,况且你也知道,我这个“怪人”,又有多少人能接受的了我?与一心灵不通之人终日相对却话不投机半句多,那该多可怜。”
吴璟也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