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烦躁地转着手上的和田玉扳指,嘴角噙着寒意:“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怎么,现在瞧着他得意了,就想和孤撇清关系,做你们殿下面前的红人了?”
暮雪讨厌他这副嘴脸,耐着性子回道:“奴才不敢。只不过奴才想提醒太子爷,就算您不念着二殿下和您的兄弟之情,至少也该顾忌着圣上,他若是知道太子爷对二殿下如此监视防范……”
“住口!”太子猛地走到她面前,狠狠地踢了她一脚,“何时轮到你来教训孤!”
暮雪左侧肋骨被他踢得生疼,却面不改色,直视着太子:“民间家中都讲兄友弟恭,太子身在皇家,更应以身作则,为何连亲弟弟也容不下!”
她这不像是宫女的语气,倒像是长辈似的,太子没想到她是块硬骨头,先是一愣,继而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你当初要孤提拔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那不过是她想要出司衣局的借口罢了,若是连司衣局也出不了,又何谈报仇二字!暮雪说不出苦衷,垂下眼皮没接话。
太子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冷笑道:“你以为你利用完孤,就能全身而退?孤是想放过他,是他不放过孤!他今儿派你去皇后那里做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从庶变嫡,抢走孤的太子之位!”
他早就感到头上的东宫之冠摇摇欲坠,此时全然褪去了平日的虚伪假面,失控地冲暮雪咆哮。
暮雪手上多了一个桑皮纸的纸包,看起来像是中药的药包,但她明白,这一定是剧毒之物。
“现在由不得你!”太子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极了一头不讲道理的野兽,一把掐上暮雪的脖子,“你没的选择!”
华清宫的书房里,暮雪敛着心神,如同往日一般的伺候着茶水和笔墨。周绍诚这些日子受到皇帝的鼓励,越发的上进读书了,小小的身板儿伏在案前,透着异于常人的勤奋和认真。
一上午,茶水渐渐地凉了。暮雪出去茶水间里续上热水,突然觉得周遭无比寂静。
四下无人,是下手的好时机。宫人们都忙着别的事情,进喜公公去未央宫了,周绍诚现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决不会发现的。
她的手颤了颤,取出那包桑皮纸纸包,怎么也下不了手。
“暮雪!”
是周绍诚在叫她。
“来了!”暮雪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书房,“您有什么吩咐?”
“快来瞧瞧这个词,你认得吗?”
暮雪一瞧,是个稍生僻的字,她认得,向他解释道:“这是眢井瞽人,眢井是干枯无水之井,瞽人是盲人,意思就是枯井中的瞎子。”
“枯井中的瞎子?”周绍诚笑了,“那就是说没有见识的庸才了?”
暮雪也微笑:“殿下真聪明。”
“不,是姐姐博学多才。”这些日子周绍诚遇着不懂的就问暮雪,简直比教书师傅还好用,着实佩服起她来。
论辈分,她该是他的小姑。不过他什么也不知道,肯叫她声姐姐,已经很给面子了。暮雪连忙福身道:“奴才不敢当。”
周绍诚摆手道:“暮雪姐姐才高八斗,在我这里当个小宫女实在委才。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我一向敬佩有才之人。”
暮雪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给他添了茶,就退了出去。
此时福荣正好回来了,也到了二殿下该用午膳的时辰,暮雪暂时没有差使要当,受不住这样的窒息,跑出了华清宫。
可算是透了口气。她拍着胸口,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狠下心,忧心忡忡地望着面前的一棵老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