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康公主？”

叶宸对乐康公主的所知只有与何孝寒有关的那些事，旁的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到这时叶宸这才知道，当年的乐康公主，那才是真正当得起“天之骄女”这四个字的。

先帝子嗣不多，乐康公主是唯一的女儿，与当今陛下都是懿慈皇后所出。

乐康公主自幼聪颖明慧，读书万卷，被先帝假作男儿教养长大。论文，国子监祭酒曾尊她一声“老师”，论武，寒北将军那副银龙出海明光铠兜鍪上的红缨，至今还是挂在她书房里的战利品。

无论诗词四艺，文韬武略，莫说皇室子弟，就是放眼天下，能出其右者都寥寥无几。

乐康公主十三岁入朝堂，议国政，参政十余年，政绩斐然，朝野上下无不拜服。先帝更是曾数次叹息道“奈何汝为女身”！

“可惜了！”鹤竹酒壶已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可惜了！后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乐康公主一朝嫁人，从此退出朝堂，再不涉政！她本是光耀四海的璀璨明珠，如今，却只能蒙尘后宅了！”

叶宸望着某处出神，不禁去遥想那位乐康公主当年的风姿。

久久没有开口的谢钦雪突然道，“乐康公主与此事......”

“乐康公主曾飞书传信请我们三人到洛阳，说有事相求。那时候正是......”

素梅余光掠过谢钦雪几回，补了青松未完的后半句话。

“乐康公主飞书传信的日子，恰好是两年前，冲王离京的前四天。也就是冲王上表，跪请离京的那一天。”

谢钦雪手中的枯枝“啪”地一声断了。

那一天，也正是谢从曲第一次到原来客居找飞雪谷的人帮忙的时候。

也就是说，冲王刚一请求离京，乐康公主和谢从曲就不约而同求助了江湖中人。

所以，冲王遇刺案，谢从曲和乐康公主都是知道内情的......或许不仅仅是知情，而是他们自己也参与其中......

表面上，除了乐康公主参政那些年的公事往来，谢从曲与乐康公主从来没有过任何私交。这世上除了谢钦雪，大概再也没有外人知道。

乐康公主与谢从曲和赵熙，一向是交好的。

本朝皇室公卿子弟，年龄相仿的，自幼都是一起在国子监念书长大，彼此相熟。乐康公主十三岁上朝听政，赵熙十四岁上战场当了先锋官，谢从曲十六岁为工部侍郎。

一入宦海，身不由己。

一位可以参政的皇家公主与未来的国家柱石自然是要避嫌的。只是年少相识的同窗之情，朋友之义，又岂会因为入朝为官而一朝尽丧。

谢钦雪自幼不在洛阳长大，可是每逢年节都会收到洛阳送来的礼物。礼物总是两份的。

一份出自谢府，一份出自飞羽将军府。

其实还有一份，是外人不知道的，因为总是夹在谢府的礼物中一起送到飞雪谷。

那一份礼物出自乐康公主府。

年年岁岁，从未断绝。

先帝晚年时，乐康公主是掌政公主，谢从曲是礼部尚书，赵熙是骠骑将军。

彼时太子被夺权外放，冲王势头日盛。而他们已经是支撑半壁江山的国家柱石，他们的身份立场直接关系着江山的归属。自古以来，主少国疑之事不胜枚举，他们都不糊涂，自然都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

结果如他们所愿，在他们的力保下，太子终于顺利登基。

只是，太子登基次年，执政多年的乐康公主突然下嫁定北侯府，从此退出朝堂。

谢从曲从礼部尚书升为太子少师，名分虽升，实则手中再无实权。

赵熙赐封飞羽将军，名义上手握十万禁军守卫皇城。实际上是被收回了南原的兵权，且若无上意再不得离开洛阳半步。

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且不能为外人道的。

谢钦雪也只是从年节时谢从曲、赵熙、还有乐康公主寥寥几字的书信中才窥得一二。

在那些书信里，有一句谢钦雪至今都不能忘怀的话，那是乐康公主回答谢钦雪她退出朝堂的原因。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这是皇帝初登基时，写在乐康公主的奏章里的朱批。

年少相识之谊，不离不弃之情，多年扶持之恩，在巍巍皇权面前，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