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衍也不下马,只勒紧缰绳,用力拍了拍马脖子。
叶宸慢慢伸手靠近,白马眼中惊惧,马蹄踩得嗒嗒作响,却被冷星衍强制夹住不敢挪动,叶宸便在马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白马不敢躲闪哀嘶,却因害怕而颤抖不已。
“看来,你只能骑我这一匹了。”他话虽是对叶宸说,眼睛却是看着谢钦雪。
叶宸道:“我不会骑马。”
冷星衍笑道:“自然是与我同骑。”
叶宸回头看谢钦雪,谢钦雪道:“只好如此。”
宫儒阳的那匹红鬃马名叫赤云。冷星衍这匹白马名叫乾达婆。叶宸想了半晌,却没想出个所以然,便问他为何要给马取这么个古怪名字。
冷星衍饮一口花雕,悠悠晃晃挥着马鞭。
“这匹马原是一位番僧所赠。他的马匹误食毒草,气息奄奄,濒死之际产下马驹。我恰好路过,见他双腿瘫痪不能行走,又失了坐骑,便砍了两根树枝给他作拐,他便以马驹作为谢礼。他说,乾达婆这个词在梵语中有变幻莫测的意思。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冷星衍手指着前方谢钦雪的黑马,偏头小声问叶宸:“你知道那匹马叫什么吗?”
叶宸摇头。
“口是心非。比我这个古怪多了吧!”
给一匹马取名口是心非,的确是稀奇。不过也确实像谢钦雪能想出来的。
冷星衍道:“儒阳对我说你性子冷淡,不大爱笑。可我看你跟钦雪倒是亲近,笑也挺多的。”
“亲近?”
冷星衍回头看一眼与自己同乘一匹马却保持距离的叶宸,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行了半日。
途经一片荫茂树林,闻得不远处溪水潺潺,又见几方大青石错落,四人便下马整顿休息。三匹马早渴了半日,一见清溪便埋头猛喝。
叶宸欲借溪水洗把脸,那三匹马却吓得鬃毛直立,嘶鸣后退。名唤口是心非的那匹黑马更是踢踏着四蹄,作出预备攻击的架势来。
谢钦雪上前去用力拉住缰绳,皱眉道:“你以前接近马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叶宸从来没骑过马。第一次坐马车是为救洛红玉搭乘李未漪的马车。只是那时叶宸心思全在洛红玉的伤势上,至于李家的马是否惧怕她,确实不曾注意。
冷星衍见口是心非预备打架的阵势,将手中马鞭一掷,正抽中口是心非的马脖子。口是心非鬃毛一抖,长长嘶鸣一声。
“钦雪,这畜生就是让你惯坏了!你看乾达婆从来不敢这样。”
说罢,冷星衍撮口为哨,哨声短促尖利,极具威慑。
乾达婆抖抖鬃毛垂下头颅,却不敢再乱动。
冷星衍示意叶宸:“再去试试。”
叶宸挪着步子缓慢靠近,乾达婆果真入定般僵着。直到叶宸轻抚马鬃,甚至翻身上马,乾达婆也一动不动。
冷星衍得意洋洋,对谢钦雪道:“你那口是心非就是打少了。你让我给你驯几天,保管服服帖帖!”
谢钦雪将马鞭扔还给冷星衍:“你要是能帮我训好了,我有重谢!”
冷星衍对谢钦雪话中之意心领神会,笑道:“我不要别的。只不过,我上次去的时候,看见谷逐风在皋川养的那群牦牛倒是健壮得很......”
宫儒阳连忙打断他:“冷先生,逐风可是把他那群牛羊看得比命还紧。上回听风偷了他一只羊羔,被他追了半个月......您这可是为难客君了!”
冷星衍吊儿郎当甩弄马鞭,笑看着谢钦雪。谢钦雪咬着牙道:“你真能把口是心非训好了,我去给你弄!”
冷星衍哈哈大笑:“成交!”
宫儒阳看看叶宸,又看看咬牙切齿的谢钦雪和笑得开怀的冷星衍,摇着头叹了口气。
这时,一阵微风刮来,冷星衍立即止住笑。不独冷星衍察觉到了,谢、叶、宫三人也听见了风声里隐约的叱骂之声,听声音尚有数十丈距离,只隐隐闻得几个字。“......墨......玄亭......”
谢、叶二人对视一眼,向声音来处寻去。
宫儒阳弄了点水擦拭马匹,没有跟过去。
冷星衍也没有。他看似地随意捡了一根枯枝,拨弄着火堆,远处却再没传来什么。
忽然,他手一松,长长的枯枝跌进火堆,火光跃动,不一会儿便燃烧成灰烬。火焰依旧哔哔剥剥,在冷星衍的冷眸里闪烁。
他语气轻蔑,神情不屑,“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玄亭个屁!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男盗女娼的下九流罢了!”
宫儒阳瞬间愣住了。
却看见冷星衍姿态安然,悠闲自在,就好像刚才那句恶语只是宫儒阳的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