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
昨天晚间晴了几个时辰，到了半夜却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一直到天明方停。
天空依旧是灰白，却透着别样的亮。院内一如既往十分静谧，只听得到雨声，和偶尔一两声的婉转鸟啼。地面涌上晨间的清凉，带着杏花湿土的气息，虽无风，却感觉得到透骨的凉意。
叶宸换掉了昨日的华服，穿上了自己的常服，在清晨的寒凉中显得十分单薄。
杏一走进内院送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宸静立于廊下，无有悲喜的样子。他照常端着托盘弯了弯腰行过礼，然后推门进了洛红玉房间。
不一会儿，杏一离开，叶宸才进去。
“叶姑娘这么早啊。”洛红玉将喝空的药碗放下，礼貌的笑了笑。
“我找到了上池堂。今日过去吧。”
洛红玉眸光闪动了一下，低了头：“姑娘果真善心。”
叶宸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也不愿勉强：“如果你不想去，也......”
“没有的事。”洛红玉抬头看向她，面上已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去。”
叶宸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洛红玉看见她眼里的清亮和善良，一瞬后她低下头避开了叶宸的视线。
“要走啊？”慕容缘和眼里流出失望。
叶宸和董修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董修道：“也好。”
叶宸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扳指：“多谢董大夫，慕容姑娘尽心。”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慕容缘和赶紧将叶宸的手推了回去，逃离了三步远。
董修冷道：“杏林春暖，不是白叫这名字的。”
慕容缘和见叶宸默默不语，便上前道：“你是三小姐的朋友，便是杏林的客人，没有收酬劳的道理的。”
叶宸听后，默默将白玉扳指收了起来。
慕容缘和笑了笑：“什么时候走？”
“待辞过李姑娘便走。”
“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有缘自会相见。”
叶宸看向笑容满面的慕容缘和，又看向背手默立不语的冷面大夫，两人一冷一暖站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像一对璧人。
李未漪得知叶宸要走，并没有意外，只道：“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叶宸本想婉拒，可想到红玉伤势未愈，便道了句扰，应下了。李未漪垂目沉默，叶宸也没开口，一时无话。洛红玉恰在这时进门，叶宸给二人引荐过，洛红玉便向李未漪道谢。
李未漪没参加过品香会，自然也没见过洛红玉。
她迅速打量了一番仍然脸色苍白的女子，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点不适，还有警惕。李未漪对自己下意识的感觉感到奇怪，但见红玉依然拘着礼，便暂时抛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微微颔首。
叶宸扶着洛红玉出门，李未漪送二人至门口，目送二人上车。
长街上，马车悠悠晃晃愈行愈远，她却仍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有些朦胧，不知在想什么。柴叔轻声唤她：“三小姐......”
还未接下半句，李未漪便已经转身进门：“回去吧。”
这里街道十分荒僻，只有少数行人，不远处几个官兵，正在盘查什么。在一个十分窄小的陋巷口，叶宸向马夫道过谢，马鞭一声脆响，马车悠悠驶离了巷口。叶宸目送马车远去后，回头对洛红玉道：“走吧。”
“站住！”
叶宸定住步子，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不远处的三个官兵手指着她们两个，拿着画像小步跑过来。
最前面的一人停住脚步，后面两人打开手中的画像，看了几眼叶宸，又仔细看了看画像。其中一人拉了拉最前面的人，三人低头凑在一起私语了几句，有一人快步跑着离开了。
剩下两人也没有要放她们走的意思，之前那个官兵对叶宸道：“姑娘稍安，我们是寒北将军府的官兵，例行公事，还请姑娘在这里等候片刻。”
寒北将军府？
叶宸心下奇怪，却没说话，四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叶宸想起什么似的缓缓道：“负责京畿治安的似乎并不是寒北将军。”
慕容缘和曾提过，寒北将军何孝寒在军方权力最大，掌管北原兵马，可是负责京畿治安的是飞羽将军赵熙。
“是。”官兵简短的答道。
叶宸又道：“我犯了法？”
“没有。”
叶宸等了片刻，才确定那人就只回了她“没有”两个字，连丝毫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那为何拦我去路？”
“姑娘与我们要寻之人相貌甚为相似，方才已经有人回去通报将军，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叶宸才来了洛阳一个多月，认识的人不超过十个，若说跟寒北将军府有关系的......那就是，秦良生。那天在城内，秦良生说要送她的时候，他身边那个副将叫他“军师”。要找她的人，是秦良生吗？
叶宸问道：“请问奉何人之命寻人？”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奉将军之命。”
她并不认识什么将军。
“有事在身，恕难从命。”叶宸转身伸手拉住一直安静站在她身后的洛红玉走进陋巷。
“姑娘！”两个官兵疾步冲上前堵住了两人的去路，本就不宽的窄巷登时被两个高大男人堵得死死的：“请姑娘再等片刻！”
“时不我待，得罪了。”话音未落，两人只觉一阵掌风袭来，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窄小的巷子在两人中间露出一个空隙。
其实叶宸只是虚晃一招，见两人闪避，迅速出手点了两人的穴道。
洛红玉眉头微微一动。好快的身法。
叶宸头也未回，径自走进窄巷，洛红玉看着她的背影。她的功夫这么好，这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叶宸回头见她站在原地便停住脚步：“怎么？”
洛红玉回之一笑：“无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过半盏茶时间。
“这里？”洛红玉抬头打量了一下十分窄小的门面，只有一户之宽，门边摆着一块破木头牌，潦草写着“书斋”二字。
“嗯。”叶宸应了一声，走进了破旧的木门。叶宸没有看到身后洛红玉望着她的眼神，一分怜悯，九分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