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汽车停在围墙正门接应卢小佳,这条街上的哨卡,会因为看不清究竟哪些人上了车,而把车拦停。
更别说,把车开进院子了。
“不管怎么样,卢公子在旁人眼中,变成这个混蛋时”胡飞儿瞟了相寻一眼,才继续对卢小佳说道,“绝对不能被暗哨给拦下盘查。”
被骂一句混蛋,相寻是无所谓的,他还是对“混蛋”两字以外的内容,更加关注:“你隔空施幻术,着了道的人就这么容易看出破绽?”
“隔空施术,误导力有限,倘若暗哨拦车,他们的心念之中,肯定是在猜疑车内藏着卢公子。有这份猜疑在,就会大大影响我把卢公子的脸换成别人的误导。”
胡飞儿这解释,相寻很容易理解。
暗哨看到有车至此,即会防着是来接卢小佳撤身的这份戒心,如同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到街头赌局,就会料定其中有诈一样。
要骗本来就料定有诈的人,必须要有着高超的手段。偏偏胡飞儿这隔空施幻的手段,算不得高超。
捋顺思绪的相寻,沉声道:“也就是说,卢公子从这宅邸出去的一开始,就要显得自然而然”
胡飞儿点点头:“从一开始,卢公子就要让那些暗哨看清,他不是卢公子。暗哨越不怀疑从大门中走出的人是卢公子,我幻术的影响就越强。”
“两位说到现在,我听得懂的话,并不多。”没被普及过幻术原理的卢小佳,当然听得一头雾水,可他说出余下的话时,瞳孔渐渐收缩了起来,“但我理解无误的话,你们是要我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出去,是吧?”
“正是。”胡飞儿肯定后,又浅笑道,“难道卢公子不敢?”
“是不敢。”卢小佳的脸上,也浮起了浅笑,“但我这不敢,并非是胆色不够,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信不过我。”相寻接过了话,脸上却没有因为话中的内容而带出丝毫不快。
相反,他笑得很灿烂:“我要是落了难,冒出个以前耍过我的人说来帮忙,也会怀疑的。”
“沈少话说得开,我就不掩饰自己的小人之心了。凭胡小姐一个戏法,就让我走出暂时安全的藏身之地,去面对群狼环伺这样的提议,很难叫我不怀疑吧?”
之前在点心店中,听完相寻和卢小佳之间的过往,胡飞儿就觉得卢小佳不太会信任相寻。可胡飞儿眼中心机极重的相寻,似乎一直没在意这一点,这让胡飞儿多少有些奇怪。
此时听到卢小佳的质疑,胡飞儿只觉得谈不下去了:“你既然本来就不相信这个骗子,又何必要见他?”
相寻干咳一声:“不要一会混蛋一会骗子地叫我,你是怕卢公子听不出来你我之间的丑事么?”
卢小佳一看胡飞儿脸色骤变,也干咳了一声,随即把话题扳正了:“我见沈少,是知道沈少来找我,必有目的。”
说到这里,卢小佳定定地望向了相寻:“沈少的人品,总不至于是特地来挖苦我落魄的样子吧?”
“如果之前是我吃你的亏多些,也许我真会这么没品的。”相寻嘿嘿一笑。
面对相寻的自嘲,卢小佳也是配合地笑了笑,随即就变得面无表情:“沈少既然来了,无非只有两个目的,害我,或者帮我。但不管是害我还是帮我,都不是最终目的”
话至此处,卢小佳把脸凑近了相寻:“所以,如果你不挑明真正的目的,我实在很难信任你。”
相寻迎着卢小佳的逼视,同样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笑了,笑得比刚才还灿烂:“飞儿小姐,我们做这件事想要的好处,卢公子已经给我们开好话头了。”
“好处?”卢小佳一愣,“钱?”
“正是,钱。”相寻点着头,一副欣慰的样子。
“你帮我,我是可以出钱。但害我的人,一样可以出钱。”卢小佳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沉声道,“光凭你开口要钱,就要我相信你真心帮我,也有些勉强吧?”
相寻可以理解卢小佳的质疑,因而很有耐心:“害你的人,是为了报复。你自救,是为了保命。保命者的出手,总会比单单为了出气的人,大方些吧?”
这话,让卢小佳陷入了沉思。
如相寻所言,之前两人的交往中,虽谈不上愉快,吃亏的却是他卢小佳。如今落难,本就利用过卢小佳的相寻,也实在没有再落井下石的必要。
如果单单是求财,不管相寻是不是为加害而来,卢小佳都有信心能令其为我所用。
毕竟正如相寻所言,如果黄老板为了报复卢小佳愿出一千银洋,那卢小佳为了自保,别说翻倍的价码,就算是十倍的价码,他也愿出。
因而,再开口时的卢小佳,俨然一位精明的商人:“你要多少?”
可惜,对面的相寻,却是一副强盗嘴脸:“你有多少?”
卢小佳一怔,就他对相寻的品行印象,此时趁火打劫、漫天要价,也是正常的。
如今的卢小佳,虽说没了势力,余财还是有不少的。可相寻这副难看的吃相,让他有些心虚:“哑谜,就不打了,沈少明说个数吧。”
相寻没接话,转脸看向了胡飞儿:“飞儿小姐,觉得要多少辛苦费合适些?”
想不到,胡飞儿听完相寻说的,把脸一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他妈的还真清高。”相寻被气笑了,而后转脸继续问卢小佳道,“卢公子名下,可有什么处在繁华之地的产业?”
“产业?”
“气派些的住宅,或者买卖铺。”
卢小佳听明白相寻的所指后,便回道:“称得上气派的,除了北平一幢原来是亲王住的府宅,其余差不多都变卖了。”
“北平”相寻想了想,“房契你带着么?”
卢小佳一皱眉:“怎么,你想去北平住?”
相寻没回答,就直勾勾地看着胡飞儿,胡飞儿虽然还是别着脸,但被相寻盯了很久以后,她终究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相寻点点头,转问卢小佳:“这座亲王府,再加十根大黄鱼,卢公子吃得消么?”
“吃得消,当然吃得消。”卢小佳冷笑一声,“只不过,还有一个疑虑,也请沈少替我扫却。”
相寻摸了摸鼻子:“你是怕我吃两头?”
被相寻一语点破,卢小佳不禁莞尔:“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畅快。”
“胡小姐带着房契金条,和你一起出门时,我可以留在这里作人质,等到你被自己人接应了,再派个人回到此处报平安。留在此处盯着我的人,得到卢公子安好的消息再放我走这样办,可安心否?”
卢小佳毫不犹豫地回道:“尚不安心!”
这回话,让相寻的脸色变了:“这样还不安心的话,卢公子就当我今天是来看你笑话的吧。”
卢小佳却笑了起来:“那一回,你戏耍完我,我问你可满意否,你是怎么回答的,还记得吧?”
相寻一愣,回想了一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当时回答的是什么:尚不满意。
于是相寻乐呵呵地反问道:“那就请卢公子说说,怎么能安心吧?”
“我出去后,你留在这里,房契和金条也留在这里,等我平安脱险的消息传回,你才能带着那些东西走。”
卢小佳对方案的微调,使得相寻一下子有些莫名:“你这路数,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么?”
“当中不同,真要我明说么?”
“看来,卢公子不但担心他靠不住”胡飞儿冷笑一声,“还担心我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