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你呢,你安不安全,能平安脱身吗?”
这小子,还是把他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老刘百感交集,笑着让他不要操心,“放心,灰灰和神通会自己躲好等我回去,我们是老伙伴了,从不会丢下彼此。”
“那……水炮……”
“这片水道本来就没有鱼,之前又荒废了几年,但还是有不听劝的渔民想来碰碰运气。这种炸鱼的水炮渔民常用,只会被认为是没清理干净,不会被怀疑的。待会儿我点了吸引他们注意,你趁机上船。”
虽只是短暂相识,老刘却被无亦的诚心所感动,难得地想到几分自己年轻的模样。
“公子啊,”他再次啰嗦嘱咐,抬手微微行礼道:“老话说‘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以后留个心眼,别轻易相信别人。你我就此别过,余生不逢。”
水炮响,扬起万丈花浪,在月下飞旋流彩。
少年随船偷偷到了断水崖底,进了上次没探完的破庙,从神像后的阶梯一路寻到有熠。他几乎是同辛祸前后脚,只赶上姐姐抱着父亲流泪,整个脑袋忽变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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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墨白候在牢狱,望见辛祸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与他怀里昏迷的人一样惨状明显。
狱门外已大亮,这惊心动魄的夜终于结束。
“那个护卫呢?”辛祸将有熠放到草榻上,又探得她脉象恢复平稳,这才拉了被毯给她盖好。
“已经处理了。”墨白只顾着汇报进展,没瞧见无亦也在旁边,“还有主子,秘密水道已寻得,就是无亦公子还未找……诶?!”
正对上背后无亦白森森的脸,墨白吓得猛地咬到舌头捂住了嘴。
“给无亦找一套府中护卫的衣衫,带去贰十城躲躲。”辛祸没打算向墨白过多解释现下状况,转身对少年说道:“马上是斗灯大会,这是少爷婚仪前最后一场庆典,城门防守严密不可进出,待风头过去了再送你出城。”
他甚至没给少年其他选择,也或许这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大让步。
“我要的东西在你姐姐那,我不会杀她的,至少现在不会。但你别再回来。”
他们姐弟自小就在一起,长时间的亲密相处要他们心有灵犀,无亦站在那没动,目光不肯离开有熠,好像要搞清楚她如槁木般悲凉的心意。
记忆仿若潮水。
“姐姐不怕黑吗?”
那时山祠总是彻夜燃着火烛,无亦陪姐姐练习许久,怎样适应目盲、怎样行事,从最开始的磕碰错漏到现在已完美无误。
“不怕。因为我能在黑暗中看见很多东西,比如人心。那阿昱你怕么?”
少年笑着接话,“自是不怕。只要姐姐在,我就不怕。”
只要有姐姐在,我就不怕。那姐姐要是没了我,也不要再害怕。
眼里的泪模糊了牢狱中微弱烛光,少年哽咽了一下,走过去跪在阴湿的地面把有熠扶起来。他一手抚着姐姐的头,一手靠近肩背,将人拉向了自己。
“姐姐。”几乎是贴上耳鬓,话间水汽连连,无亦低语祈求:“不要难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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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稍微睡得久了些,似乎听到无亦的告别,又好似只是场梦。四肢仿佛先灌铅后被放干了血,沉重在一点点化为轻盈。
她一直不愿睁眼。
大概是父亲之死太过悲痛,难得地令她想要逃避一会儿。有熠多年修行从未偷懒蒙混,无论雨雪。夏生茧子冬生寒疮,她在岚山苦习和辛祸在禁廷咬牙坚持的那些日子,会是相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