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中了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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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剑抵挡间。
“我生在昭然城,城中孩子凡年满三岁者,都要从中挑选一位于祭灵节在宗庙前为达官贵族杀食白鹤。”
幼年的有熠端着菩提香慢慢伏地而跪,礼侍女扬歌起舞,弦鼓号鸣。众人将她围聚其中,祭司握着她的手将刀口对向奄奄一息的白鹤,锋利刀尖割破颈,只一瞬就断了气。鲜血顺着纹路淌到她手上,温热而腥甜。
然后周遭掌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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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有熠也像那时一般独自面对,虽然知道眼前这些兵士定是幻觉生出的鬼魅,但也不得不尽力斩杀。她是岚山派最有天分的弟子、是要武林为之震动的高手,她乘云破风,必战无不胜。
若儿时再来一次,她定不会又怕又惧哭哭啼啼,颤抖着不肯下手。
“师父师娘救我性命、授我武艺,让我在江湖能安身立命站稳脚跟。而无需情爱上添,也能茁壮繁盛,这便是周晏,这便是我。”
剑锋忽而直直穿透数具兵士身体,逼至幻境后那一直小心跟随的人。辛祸没料到她会持剑冲向自己,在石道内退无可退,生生迎着她三分心慈七分杀意,几乎就要当场被溅血割喉。
“周……”
不知是今朝第几次吐血,有熠半跪着撑了一会儿。辛祸趁机退后避到远处,瞧她努力甩甩头剥离幻境,又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尽头去。
那道外有月光斜斜照下,越走近越敞亮。直等她身影完全消失,男子这才继续跟上,心脏却狂跳不止难以平静。
他的心本是张无字宣纸。多年来都若围城困守、未曾书写过什么,可偏偏有墨轻飘飘、毫无防备落进纸面,仅此一滴,却像砸出千钧之力般迅速浸透晕开,是怎样也擦不去抹不掉了。
他是怀一腔傲气之人,怎能承认这“污迹”,他不允许自己输,也绝对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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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有熠抬剑抵住辛祸脖颈时,他突然就不想再抵抗了。
“你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没了陷入幻觉的迷朦,她的声音很清亮,这就代表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辛祸手脚都僵直,只看得见奈何剑的寒光。
“我早就知道你在跟着我。从我摸到腰带剑回到身上后,也是从我发现你把药炉留下时。”
她在前面开道,他在后面善后,想找到她所有不合理举动背后的缘由。
“我同你说过的,若你挡我路,我绝不会手软。”刃瞬间压紧,辛祸脖子上立刻淌下细小的血珠。“我们不是约定过吗,只能做敌人?”
“是尚溪知告诉你这条路的吧,他是要推你入艰险,你就当真信他?!”不知为何生气,甚至不明白这怒气从何而来,又或者从他在露华殿外发现有熠的时候就已经在气了。辛祸不想再忍,终径直道:“为何要来北府,为何要自寻死路?!”
她垂眼并不回答,视线搜寻良久,手伸向辛祸的腰带。
“……你做什么?!”
有熠根本不给辛祸反抗的机会,抬脚压向他膝盖迫人伏身乖乖听话,然后快速解下腰带将他手脚相接绑在一根通顶天然石柱上。
辛祸咬紧牙根:她这是在报自己拿那覆眼白绸捆她的仇?
“若再见你跟着我,”有熠指指他的心脏,嘴角未完全擦净的血衬得人支离破碎。
“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