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废话。”尚溪知打断他,从衣间取下那把制灯的刻刀丢给无亦,“我若要在此跟你解释,只怕你我都得葬身鸩鸟之口。我答应你,回去后定会寻机会把故事说给你听,以刻刀为诺,绝不失信。”
刀柄刻有“尚”字,坠着串透白的玉珠。
“你难道不想见你父亲吗?你们此行北府,不就是为了寻找父亲?蝉翼两个时辰后便会毒发,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尚溪知从前也最擅长刑讯逼供,尤爱精神压迫,为了完成任务,他能不计代价不计成本。现下不过是对付个纯善少年,几乎没费什么气力。
没等无亦细想,前方夺观木枝忽而轻盈散开,如沉重雪团终于卸身般舒展,刹时紫羽漫天而起,竟是鸩鸟被惊动复醒。
“按我说的方法去做。”抬手推了把少年,尚溪知快步隐入身后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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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袂将将擦着鸩鸟羽翅,无亦侧身全力躲过。他突然记起儿时师父是如何严苛督促自己修习轻功的,倒在这险境中庆幸起来。
六岁某天父母将无亦从睡梦里叫醒,说全家要一起离开昭然城躲避祸事。可出逃路迢迢,父亲半夜离开宿处就再未归,自此生死不知。母亲后来也染病而死,还好他和姐姐有岚山派收养为徒,于重谷云雾间长大成人。
这些年姐弟一直在找寻父亲的消息,姐姐鲜少在自己面前落泪哀叹,却也因父亲失踪日日郁结。
“那夜父亲定是有什么隐情才会出门,大概是极重要的事,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抛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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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鸟鸣声刺耳扰乱心神,少年不得不咬破唇角来保持头脑清醒。如鹰般锋利爪钩迎他而来,又在碰到他手中点燃的特殊烟器时猛然冲袭避去。无亦一身冷汗,丝毫不敢懈怠,按尚溪知说的皇家捕杀术小心操作,边燃熏烟边趟脚下长草,谨防被鸩鸟尾羽所触。
雾团更甚,吸入喉咙甚至有些呛口。眼看无亦就要将夺观木抛在身后、终可平安过阵,却见几只鸩鸟不避,竟直直飞扑过来,少年赶忙瞅了眼烟器:原来是他太过紧张,将特制的熏烟一下烧完了。
“磨磨蹭蹭的找死吗,还不快到这来!”
尚溪知正站在前方一处石洞边,高声替少年引路。无亦心一横,立刻收好烟器狂奔向前,借着树群高低躲避追击。他的轻功只堪堪能与鸩鸟相较,好几次那深紫色的羽毛都拂至面门,像要无亦为它根根数清楚似的。
还好石洞已到,无亦快速进入洞中,笼壁在尚溪知的内力下及时关合。
外头全是鸩鸟扑腾声,少年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就被尚溪知揪起衣领问:“有没有被鸟羽碰到或抓到,衣衫有没有?”
也不等少年回话,那人干脆上手麻利将少年外袍脱下卷成条塞回他腰带,又拍拍他的脸,叮嘱道:“回去后用火烧了,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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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会知道断水崖下的布局……”
怎么就刚好能寻到个能藏身的石洞?!
无亦缓和呼吸,静静望向尚溪知。这一路疑问比危险多,又刚经历生死,他想马上得到个不掺假不敷衍的答案。
“……我都跟你说了回去后会把故事说……”
“你曾到过断水崖吧,”少年打断尚溪知,一字一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半天。
久到他都快听不清尚溪知的心跳。
“……我以前的朋友到过这,但也只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