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的没错,北府的灯可是贰十城最美的。不过不是城中采买,是因少爷爱花灯,城主便在府邸设了三处灯笼坊,所有的灯笼都由坊内特制。”
灯笼坊么……
正是出神,少年走来牵起有熠的手,用他们出发前定好的暗号——在掌心轻点两下示作“安全勿虑”。三人再次经过梅花树,寒香里融了些别的气味,似是山雨欲来。
纱楼旁有汪浅渠,鹤梦将他们送到便要离去。倒是有熠忽然拉住她,先抓了袖子的边,确定稳当后又顺着握上她的手臂。“我听你嗓子沉哑、步伐虚浮,是不是受风寒了?若染疾的话要尽快医治,别耽搁。”
少年看向瞬间怔住的鹤梦。看向她愣了几秒也慢慢抬手轻拍拍有熠的手背,眼里波光粼粼。低声道:“多谢姑娘。对了,元家二小姐虽是元家庶女,但她可不喜欢别人叫她二小姐。她的脾气不太好,公子姑娘们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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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熠姑娘、无亦公子有礼了,且让我替二位诊脉。”方才姐弟俩按礼先拜见元斯若,可那人只淡淡点头,起身温茶,并未搭话。
她是北府贰十城中大户人家的庶女,生性冷漠傲慢,做起事来也绝不拖泥带水。主母总骂她长不出人心,可人心若是没了血肉,不也是块薄冰罢了。
“二位,请喝茶。”
待大夫离去,斯若便叫住了有熠二人,在堂下少年些许错愕的神色中端上清风茅。府间匆匆落雨,穿堂风吹得有熠抚了抚肩膀。
“你是真的看不见了?”
“……有熠自幼目盲。”
女子抬手解开覆眼绸布,霎时一枚银针自座前飞出,疾风掠过茶面涟漪,反射着堂内玉帘的斑驳流光,直直朝有熠的双眸刺去。
“你在干什么!”少年迅速上前打掉了银针,一个转身护住了身侧的长姐。他正要仰头理论一番,却被有熠轻轻扯过衣角示意。
“你没有躲?看来有熠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暖榻上的斯若有些玩味地撑着头,语气生硬得像适才吞咽了一口冰渣。而有熠的鼻骨不慎让那银针刺伤,冒着血珠,双眸却依旧平静如水。
不动声色。
“北府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这泼天的富贵还轮不上你们一个瞎子一个孩子。别自以为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其实是入了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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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熠的视线原是一片死水。黑暗中仿佛孤影灯来,男子着文吏官服,倚在长安辞外那棵老槐树前念诗,念着念着就跌入梦乡。
她记得所有关于父亲的一切。记得从前他两袖清风、洁清自矢,记得他身上的淡淡墨香,记得他督促自己修习时佯装的凶恶样。过去她同阿婆独在一处过活,直至某日同父亲说起长大以后要独身去闯荡江湖。他垂着眼,在昭然城满是萤火的流河上面,没有叮嘱过多,只是轻轻抚了抚少女的发。
“有熠啊,记得早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