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黑暗中衣不蔽体的罗愿悠悠转醒。
感受着身上的青紫,和被不知何人用黑色油性笔,在洁白的脸颊上写下的“贱人”二字,她绝望了。
从自己被人划烂柜门的单人书柜找出幸免于难的一套新校服,她慢慢找到了一个监控死角,换上衣服,梳好头发,慢慢走出教室,走上了五楼天台。
而林爱文还是沉默着,在亲眼目睹那些本该活在鲜花,阳光和红旗下的学生们做出的龌龊行经后,她彻底沉默了,静静地跟在罗愿踉踉跄跄的背影后,连心里话都没了。
天台很黑,上面没有灯光,暗红色的监控灯光在天台的铁门上一闪一闪的。
四月的夜不是很热,南方更是凉爽。
月明星稀的夜,罗愿走进了蔓延着红锈的栏杆前,腿逐渐上抬,准备翻越栏杆,一跃而下。
“喂。”
就在这时,黑暗处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女生。
虽然罗愿看不清,但是林爱文在听到这声女声后,转过身,瞬间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美艳的脸,高鼻梁,薄嘴唇,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就算是穿着朴素的校服,也藏不住少女惊艳的长相与气质。
“你是……上学期转过来的……”因为黑暗,罗愿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却在听到少女的声音后,瞬间认出了那个女生。
“白禾。”那女生微微一笑,只是轻起红唇,就漂亮的不像话,语气的尾调微微上扬,“我是白禾。”
“白禾?是她!”
想起自己在那片奇怪的地方看见的罗愿,和她念叨的名字,林爱文对这个女生也逐渐警惕了起来。
罗愿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地问道:“这个点你怎么还在学校?”
“我喜欢待在天台上。”白禾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稀薄的月光撒在她的脸上,“夜晚很安静,我喜欢看天。”
“奇怪的理由。”罗愿虽然很是不悦,却还是默默将腿收了回来。
“那你这个点在学校里做什么呢?”
“我……我来这里拿我的作业本。”
不知为何,在说完这句话后,白禾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
“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聊聊天。”她走到栏杆前,望了眼楼下路灯早已关闭的操场,“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白禾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眼神低落。
“我是个孤儿……”她的语气低落,平静,如同今晚的夜空,情绪深不见底,“创造我的人又丢掉了我,所以我住进了挤满孩子的孤儿院里,宿舍很吵,到处都是小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
“因为年龄大了,我没人领养,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孤儿命了。”
“这样吗?”罗愿的眼神变得同情,并没有在意她对于父母的奇怪称呼。
不知为何,她也感受到了低落的感觉,像是和面前漂亮的女孩共感了。
“抱歉,给你传输我的负面情绪了。”白禾凄惨地笑了笑,晚风吹过,她的发丝凌乱。
“没事。”
一阵沉默,夜晚的风停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紧接着,是更多的猫叫,嘶吼声,惨叫声,声音尖利,如同声音变调的婴儿哭声。
“猫的社会和人的社会差不多。”白禾叹了口气,望向远处。
“是啊……”罗愿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左手搭在了自己被写上污言秽语的脸颊上,“弱肉强食,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欺压更弱者,我不喜欢这样的社会。”
“知道吗?”
“嗯?”
“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他们的社会就会自然分级。”
黑夜的天空下,少女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嗓音中透着隐隐的不满。
“无论是我们的祖先猿人,各种自然环境里的动物,还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他们中都是有社会分级的。”
“我们现在处于温饱层,知道吗?世界上有二十亿人现在还处于饥饿,如果按照阶级分配,我们在那二十亿人之上。”
“但是为什么要分配阶级呢?”
月明星稀,远处的猫叫更显凄惨恐怖,在这个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这样的野蛮像是狂野自然的交响曲,反映出这个更加文明的社会。
“‘吃饱了撑的’,对吧?”
罗愿沉默了,双手微微握紧,似在思考。
“当然,阶级可以在饿肚子的时候出现,也可以在不饿肚子的时候出现。”白禾耸了耸肩,“那些霸凌者,不就是因为闲出屁来了才来找你的吗?”
“啊?”
“或者是因为别人他们惹不起。”白禾的眉眼弯弯,墨色的眼瞳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们只是闲的没事,所以才来挑衅你,霸凌你,找一些荒唐的借口来整你。”
“我……”
“他们为什么要说你偷题,为什么说你是在自讨苦吃,为什么说你是贱人,公交车?”
“我,不知道……”被一连串问题问得不知所措的罗愿慢慢低下了头,玩着手指。
“他们只是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荒唐的理由罢了。”白禾婉约一笑,将一个蓝白相间的香囊递给了无言以对的罗愿,“去反抗吧,我支持你。”
香囊很漂亮,设计简约,一阵风吹过,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
接过那个香囊,罗愿眨了眨眼,问:“这算是……”
“我给你的,算是……结盟礼物。”白禾笑得很开心,“我也不喜欢那些家伙,我很想反抗他们,却又觉得我少了个共犯。”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共犯……”看着那个香囊,罗愿的眼眶突然一红,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