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岁看望完德妃，便回到了自己宫里。

连枝帮阿岁拆了钗环，换了轻便的衣服，她问：“娘娘可要传膳？”

阿岁闭着眼摆了摆手。

我好累啊，怎么到哪里都有人才啊？

求求你们别秀了。

“我要睡会。”她道。

“家中夫人递了拜帖来，娘娘要见吗？”连枝扶她上了床榻，轻轻说。

阿岁一顿。

贵妃和娘家的关系并不融洽，或者说——曹家所有女孩都只是他们交换利益的筹码。家里娇养着她们，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换回一条更大更好的宝船。

十五岁便嫁人的嫡女，听着便是家里不讨人喜欢的。贵妃自己争气，在潜邸拼出了头，第一个怀上了子嗣，那是当时老皇帝的第一个皇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肚子上。

在她刚过三个月危险期的时候，亲生母亲就找上门来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直接就推了个人上来，贵妃一看，是自己的亲生庶妹。

妹妹也在哭，但她求着贵妃收留她，以后只做贵妃的奴婢，要打要罚绝无二话。

嫁给太子当妾，已经是她这个庶女能得到的最好的命了。

庶女是太子妾，嫡女也是太子妾。

后来贵妃就不怎么和曹家联系了。

但曹家凭着太子的关系，仍然如日中天。

有了宋予在，曹家女儿不管是谁，是活着是死了，都无所谓了。

现下，他们又要来了。

“见吧。”阿岁闭着眼睛，“就今天下午，过期不候。”

贵妃明明心里百般不愿意，却从不知道拒绝。她明明讨厌曹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儿子的名头行一些不好的事情，明明不懂母亲身为女子为何也这么为难自己。

贵妃明明已经十分厌恶了。

她为什么不反抗——因为她不会。

她从来不会说“不”。她被夺了宠爱只会卑微的哭，被家族强嫁只会点头同意，看到可怜的庶妹她只流下一滴轻轻的泪：

——“从此你便住下吧。”

曹夫人很快就来了。

快十年没见了。阿岁坐在主位上，沉默的看着母亲给自己行礼。这次她的身后依然跟着一个脆生生的姑娘，姑娘一双杏眼四处偷偷的看，灵动的很。

“前日陛下有意给七皇子说亲，是中书家独女。太子却到如今也没有正妻，拖到现在不行。”

原本是以为他们是想把人送到后宫来，没想到是直接打算把手伸进太子府！阿岁缓了好几下气，还是没说话。

“贵妃如今是没用了，曹家多的是有用的女儿。”曹夫人说的直白。

她们是亲生母女，儿时贵妃也曾承欢膝下，度过一段快乐的童年时光。

压下身体里自带的苦楚，阿岁笑了一下。

“母亲介绍一下吧。”这是她对曹夫人十多年来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你哥哥的女儿，叫柔娘。”妇人指了一下她，女孩很懂眼色的上来给阿岁磕头。

此时，在贵妃殿之外，所有仆从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在他们之中，宋予安静的站在门外，沉默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