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她先是说:“太子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曹夫人不认可:“你是他的生身母亲,娶得又是自家表妹,没什么不愿意的。贵妃只管开口就是了。”
“你倒也知道是自家表妹。”阿岁讥讽一笑,身上浑然带了贵妃常年浸泡深宫的气质。
未出三代的近亲,她说什么都是不可能替贵妃同意的。
见女儿一时间没有答应,曹夫人软了口气:“柔娘聪慧伶俐,在家时得了你哥哥亲自教导,在位后不会比现在皇后做的差。”
女孩在后面向阿岁磕头:“求姑母成全。”
“多年未见,母亲与我不说说别的?”阿岁没有理会这出逼宫戏码,又对后面的女孩说,“你先起来,喝杯这里的茶吧。”
女孩为难的直起背脊看向前面的曹夫人,并未起身。
曹夫人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吊着眉梢,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桌上,冷笑:“贵妃到底是贵妃了,也不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是谁给的,倘若不是曹家多年的谋划,你以为你能坐在这里?你忘了曹心若了?”
曹心若,是贵妃的那个庶妹。
庶妹用药不当,难产,夭折的二公主便是她的。
当时她拉着贵妃的手哭,一如刚来那样,只是没什么生机了,她说:“人家穿越都是风花雪月什么大女主剧本,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假的,都是假的。”
“我的命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个玩意儿,我根本斗不过她们,大家族的庶女,多的根本数不清,他们要我命,我就只能给出我的命。”
“难,难啊—!姐姐,我苦——我好苦啊——!”
“姐姐——我疼啊—!”回光返照后便是没几分钟了,她最后看了眼已经没有呼吸的女儿,释然的笑了,“女孩,在这紫禁城里没出路的,死了,死了也好。”
她摸着女儿青紫的小脸,吐出了一口血:“姐姐,我祝福你,你是个好人,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曹心若十八岁便去世了。
这些记忆一点一点的被勾起,阿岁觉得压抑极了。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封建制度的压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
“母亲还敢提她?”阿岁看到曹夫人威胁的脸,脑中浮现庶妹最后毫无血色,但笑着说“终于解脱了”的脸,“若儿为何如此母亲难道不知?”
是药,二公主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事在人为。
“一条又一条的命,”阿岁已然不是阿岁了,这一刻也许她就是贵妃,“外面那么多官员,年年送出去那么多女儿,母亲,你也是女子,你为何不懂她们的苦楚?”
“她们都是人,不是曹家的货物。”
“你是嫡女,何时菩萨心肠管起庶女的事来了。”曹夫人又是冷笑,嘲讽她是事后菩萨,“贵妃性子倒是变了,如今也会伸手家里的事,和母亲叫嚣了。”
阿岁深呼吸一口气。
贵妃这样的女子,从前若反抗了,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她不能急,现在是太子的事。
“母亲与我十多年未见,不知道我变成何种性情也是情有可原。”她泄气,一只胳膊伏在小几上,“如今世道变了,皇上有皇上的考量,我在那里说不上话。”
曹夫人终究还是气恼了,她从来没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样拒绝过,何况身后还站着孙女,她觉得自己此刻颜面扫地:“现在我站在这里并不是和贵妃谈条件,而是告诉贵妃,时机成熟了。”
“太子妃不是我们家的还是别人家的?贵妃如今胳膊肘往外拐了,从此再别说自己是曹家人。”
阿岁被气笑了。
她起身,走到曹夫人对面。面对母亲冰霜一样的脸,她笑了:“你以为姓曹就是什么天下第一得意事?”
“这么多年我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你们有来问过我?曹家那么厉害大可以直接把人塞到太子后院里去,何必来走我这一遭?母亲,你老了,你也不行了,至少太子是你无法掌控的了。”
她指着身后神色晦涩不明的柔娘,继续对面前的老妇人说:“你又何敢将她比作皇后娘娘?母亲,你要造反啊?”
“我儿又不是白痴,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想要架空他,在他面前一个又一个的塞人,他真就傻傻的往你们的圈套里钻?”
“紫禁城难道是什么金窝银窝?值得你们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往里送?道德没了良心没了,活的跟个畜生一样,就开心了??”
一句又一句的话说的难堪,曹夫人气急,便想掌掴她。
“曹夫人!”身后沉寂的连枝尖声喝止,“贵妃娘娘正一品品阶,您谨言慎行!”
连枝在这以前,从未插手过贵妃娘家的事。
曹夫人放下手,把柔娘推了出来。
阿岁平了心情,问她的意思。
“无论如何,我都为你做主。”
小姑娘跪了下来,脸渐渐和若儿的脸重合了。
但她并没有哭,她紧紧的盯着阿岁:“柔娘出生起,父亲便说柔娘天生是做太子妃的。”
“可这宫里很冷,在这里的女人没有出头路。”阿岁又说,“你这一个送进来,后面会有无数个人送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