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纭原本翘着二郎腿,顶着寒风的坐在金银官箱上,这时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队伍中虽然有富裕的马,但那是替换拉车用的,若拿来直接骑,多少是有些浪费马力,所以她的这一路过来,基本都是坐在车上。
聂纭扭动着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挥手将领路的向导叫过来,两人低声交流了一阵,便抬头对卫沧说道。
“到了赵庄,咱们今天的这一程就已经过半了,再歇息个一时两刻,快一点过了东西衣村地界,到了东后营村就可以好好歇歇腿脚了。”
卫沧站在车上,远远望向西北,那是东昌府的方向,眉头紧皱着。
“北原之地,一马平川,我们这一路只会经过几个村庄,如果还有什么贼人想劫道,这路上远离村庄的时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他们第一天没有安排人,再想安排人估计也来不及了,就算真能再攒一拨人出来,又能叫来多少人?这些人对上禁军,还能有几分战斗力?”
看着周围的禁军,聂纭低声笑了笑。
“我也打听过了,这一任东昌府尹上任之初,就大力剿灭过地上的匪寇,如果真有匪寇有这个能耐,东昌府那边肯定不会放着不管,早就出手收拾他们了。”
“再说,若是他们叫那匪寇劫道……有几个匪寇头子会嫌自己活得长,不要性命地来劫禁军的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①”
卫沧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一副薄木棺材,掌舵人的前任容器还在里面躺着呢。
上面还贴着符咒,这都是聂纭弄出来的,说是这玩意儿能给尸体保鲜。
“对面舍得付出代价,让一个第三曜的掌舵人来干这种事,想来是对咱们抱了必杀的决心,咱们不能赌他们不会做下一手的准备,甚至咱们这样想的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处在被动了。”
“怕什么,若真有那匪寇想做鬼,下面这八十个全甲禁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水战不行,但是地上把阵型一摆,再加上你我二人,纵使四五百贼寇也要铩羽而归。”
虽然卫沧依旧顾虑重重,但是随着路程的行进,聂纭明显变得乐观了起来。
“有几个星君之途在第三曜的战斗力能比得上谁上的掌舵人?他们已经折了一个如此强力的打手,总不会再派个第四曜的家伙过来吧?若是真有掌舵人再来送赐福,咱们收着便是。”
“反倒是到了东昌府后,卫沧你才该小心点,这群人敢勾结被东昌府尹大力围剿的匪寇,说明东昌府尹的面子在他们那里未必好使。”
这一点卫沧当然知道,东昌府里不会没有那些鼠辈的人。
要不然押送银子上岸的时候,肯定就有东昌府的人过来接应,怎么不至于被这个掌舵人带人跳脸之后,自己还得带着这么些禁军孤军奋战。
不过卫沧也没有那么害怕,鼠辈终究是鼠辈,终究是些见不得光的家伙。
头次交锋,幕后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不仅没能在卫沧身上占到什么便宜,还给卫沧他们送了一份大礼。
若现在他们以为仅仅靠动用一下东昌府里的“自己人”,就能解决他卫沧卫录事,未免就太自大了。
毕竟到了东昌府,不止手里那封胡大尹给东昌府尹的信,卫沧的行贿人也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大家都是星君之途,既然行贿人的正面战斗力不行,那在别的地方就会有一技之长。
并且再怎么说,卫沧都是朝廷任命的试衔知新邺录事参军,是有官身的人物,这种纯粹的官场上斗争想要杀他可不容易,多少得顾忌官场的规矩,所以他们得找一个黑手套。
谁最适合当这个黑手套?自然是匪寇!
他们无论打出什么样的名号,终究是要钱的,只要有钱,压根不会顾忌这一点。
禁军?朝廷官员?
对于匪寇来说,不紧要,他们两个都一样的劫和杀呀。
若是二中选一,从两个方案里挑选出一个更好的,去解决卫沧这个有官身的家伙,这群鼠辈也许还要考虑一二。
但一个是双管齐下,一个则是只靠东昌府里的“自己人”或者外面的黑手套,那就不必多想了。
多一个安排,就像多买了一份保险,加上派来的掌舵人已经折在了卫沧手里,现在他有六七成的把握能肯定,后面还有人等着自己。
“水贼是贼寇,地上的贼就不是贼寇了?”
卫沧现在虽然对东昌府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并不妨碍他用脑子去推理这其中的因果。
“既然驱使得动水里游的,没有道理驱使不动路上跑的,说不定东昌府里面的人,就和东昌府外面的贼寇勾勾搭搭的,让他们过来跑一趟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真凭实据谁也没见过,说不定是你想太多了。”
轻声笑了笑,聂纭再一指周围。
“何况咱们带来的禁军都是精锐,折了的那几个也是折在掌舵人的手里,就算这些绿林贼寇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从禁军手里抢东西。”
“总得小心为是……有这封信在手,那群鼠辈若想杀我,等我进了东昌府再安排可就迟太多了。”
卫沧从怀里掏出胡汝成写给东昌府尹的信,在聂纭面前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要说那群躲躲藏藏的鼠辈会一点准备都不做……我是真不信,很有可能他们就是新坛装旧酒,接着安排一波匪寇,在路上劫个道。”
“东昌府好歹是一个大府,挡住流寇是没有问题,但说起这些流寇,聂小娘子你也知道,这条路上平日里有多少商旅在走?”
“别的不说,北原这地方冬天冷,人也稀少,这群流寇本就一个冬天没有开张,再加上有人的过冬粮提前吃完,说不定就起了落草为寇的心思,让这些流寇再度壮大。”
“还是那句话,真来了那不是更好?”
聂纭哼了一声,摩拳擦掌,两只小手忍不住往怀里摸去——那只燧发枪早就装好了弹药在那里藏着。
“若是真有人不识抬举,赶过来给咱们送些功劳,那我可不会客气!”
东后营村其实已经进了东昌府地界,卫沧从车上下来,扛着一柄大刀,走在队列中央。
这柄大刀是那个掌舵人的,由于实在是太重,哪怕这些训练有素的禁军,在披了全甲之后也很难挥舞自如,只能让卫沧拿着。
经过两次身体强化的卫沧,感觉这大刀用起来颇为顺手,唯一的问题就是让卫沧的画风看起来有点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