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和猫相识,是在陈派旗和妻子刚完婚不久的一个午后。那天因为个人工作原因妻子的生日被忽略而陈派旗一进门又一脸的倦烦,陈派旗和妻子吵得天翻地覆,于是妻子一气之下夺门而出离家出走了两天,在那两天陈派旗都没有出门,直接用妻子自己准备的蛋糕填肚子。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出门去吃了碗面,在餐馆里挨个地拨打妻子几个好友的电话,无一知道妻子去处的。于是路过时代广场上妻子经常光顾的书店,在书店门前的双人椅上休息着抽烟,把大衣披在倚背上,鞋子也脱了,他想晒晒冬日里的太阳,所以睡在了肮脏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红色长椅上,不时的好像有巨型货运车从他的脸颊轻轻划过,他仿佛靠着漂流木浮游在冬季的蓝海之上,脸上洋溢的是远古的太阳,百万吨的轮船就这样从他身边飘过,数百只鲸鱼靠轮船上遗失的钢索牵着他往深海走……每每短暂的瞌睡时总能被环境带入梦境,于是不一会儿一只猫整个地钻进了他的鞋子。而当时陈派旗正闭眼仰面感受暖阳,睁眼的时候一只气球飘在他面前。
猫的脖子上绑着一个氢气球,嘴里叼着一只打火机。他从鞋子里把幼猫扣出来,把它嘴里的打火机也扣出来,把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把它抱上了膝盖。他充满爱意地蹂躏这只小猫的肚脐,确认到是位不折不扣响当当的先生。但是幼猫的眼睛里却发出了惊悚的入木三分的目光,它无非是想找个地方躲避汽车轮胎,无非是想找个地方睡觉,于是当时的幼猫摆出一副行将就木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的样子猛地一跳。秋高气爽,陈派旗毕生难忘一只两百克重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跳跃在他的头顶上对着他的头皮释放出了一肚皮的鲜活鲜活的跳蚤。而后把那些小虫子从自己的头发里面除干净陈派旗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一天妻子从他身后的书店里拿着几本小说走过来,帮他把头顶的猫拿了下来,在他旁侧坐下,枕上他的右肩,面带温和的笑意抚摸着瞬间温顺的小猫。
陈派旗得知孩子在医院的时候慌忙出门,忘记关掉一楼这个他们当做主卧室的房间里的冷气,孩子首先开的房门,老猫一下子就逃窜了出来,“哇,爸爸快看,臭猫变得这么凶……”孩子变得怕冷,提示陈派旗房间里的空调一直没有关,可是陈派旗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孩子身上了,他的目光搜寻着一瞬间消失不见的猫,似乎是逃窜上了二楼。孩子说的没错,这只猫已经陪伴了孩子八年,陈派旗记得没错,是同妻子把猫一齐捡回家的第二年冬天孩子出生的。所以,这只猫陪着孩子长大,这是它在这个家庭履行地最大的义务,这是孩子见识到的温顺的猫咪表现出来最凶狠的一次行动,也从来没有老鼠来激发它的天性,又好像是突然之间受到了某种惊吓,瞬间就从孩子脚下逃窜出来,犹如微妙的洪水猛兽般。陈派旗一边跟踪它的行径一边感叹,猫就是猫,必要的时候就是会有这种惊乍入骨的反应。“可能是跑到我的房间里去了吧?”
孩子自己的独立房间在二楼,陈派旗首先上楼,八岁的孩子紧跟其后。陈派旗作为一个大人,和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想要关心到这只最小的“家庭成员”到底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从前就是看不惯这类从一出生就饱受风寒在外流浪遭罪的野猫野狗最后死不其所——但是这只是小问题,更想搞清楚的事情另有其说——这个家庭里面最大的成员到底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是陈派旗和孩子把二楼角角落落翻了个遍也不见猫的踪影。“说不定他跑出去了,或者,现在就躲家里去了。”孩子说的对,陈派旗想,逃窜方向虽然相反,可既然那是一种行踪不定的动物,说不定那只猫现在已经藏到那樽仙人掌植物里去了。养到了成猫体型后的大猫就在有一天把自己的窝搬到了仙人掌里面,有一天傍晚陈派旗对着仙人掌抽着烟仔细观摩,突然之间就是正如刚才从孩子脚下逃窜的那副模样的黑黑的一团东西从巨型仙人掌的黑色身影里一跃而出把陈派旗惊出了一身冷汗。猫从此就把仙人掌当家。
他们一同仔细地查看了足足有八平方米面积的仙人掌植物内部,并没有发现那只在陈派旗眼里“绝对有不对劲”的猫,猫从这一天起逃之夭夭,好像离开了这个家。
在洗手间晾晒好衣服的妻子正在客厅摆弄从医院带回来的药,她自己的也有。“就今天发现的吗?那只猫掉毛的事?”“对,打扰卫生的时候发现的,一开始奇怪了,想不起来那些东西是什么。你往垃圾篓里看看,猫这种东西还会掉毛,奇怪了。”陈派旗走到客厅茶桌旁边的垃圾篓边往里瞅了一眼,只有自己一气之下倒掉的饭菜。“这只猫不要了……”妻子听到老公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是低声回了一句“不要了也会自己跑回来吧……”她生怕老公这样说孩子会怪罪。“先看看它怎么了……”妻子说完,把一次性的药丸集在手里,喊了孩子过来吃药,孩子才从外面跑进来,拍了拍自己的手,提了一下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