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最重要的是,当个人的行为道德标准降低到无所不用其极时,这种态度终究也会转化到国事之上,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所有国家都将很快接受这种新型作战方式和理念。
只是就此刻的天下大义而言,这种行为还是深深被人鄙视,如果谁敢率先犯忌,都将可能被天下群起而攻之,而这,可能也是封不寒比较忌讳的原因。
但他给自己的解释却是不想正面冲突,并非对此深为不耻。
这本是一个彰显自己浩然正气的最佳推拒理由,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之处,可对方却避开这个理由,另寻它由,那么,这从另一方面是否可以反映,对方的心中对这种兵出诡道的方式并不排斥,只是因着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不愿去冒险偷袭。
那这原因又是什么呢?
秦萧疑惑之际,封不寒的回答对他先前的猜测也做了一定的肯定。
“其实这也不算新型兵种,据我所知,戎狄便善于以骑兵作战,曹国与戎狄接壤,交战日久,自然就会发现其中的妙处,然后再将其引用到中原战事之中,也不足为奇。”封不寒轻描淡写的加以解释,却并没有给出对这种战事转变的赞同与否的明确态度。
“封执事果然见多识广。”其中一人不轻不重的赞了一句,接着道:“方才我等正在讨论这种战争方式是否会在今后变成大势所趋,可又争论不休难有定见,封执事,依你所见,战争的方式最后是否会演变成那样呢?”
“这个……”封不寒沉吟片刻,没有回答的忽然看向秦萧道:“我觉得不妨听听萧的见解。”
秦萧犹自处在方才的疑惑以及思索之中,闻言冷不防的一怔,旋即连忙摆手推拒道:“我不过一个奴隶,对这种战事又能发表出甚么深刻的看法?不如还是由几位老兄来将刚才的讨论结果讲出罢。”
几人今日见他总与封不寒同进同出,对他的奴隶身份倒没有轻视态度,而且有了数十年前宋武的前车之鉴,谁又知眼前之人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宋武呢?
总之,随着战事的爆发以及时代的推进,今日的奴隶已经远非数十数百年前的奴隶。
如今的奴隶不再像以前般只知埋头干活,他们之中不乏识文断字的智慧之人,他们或是贵族俘虏,或是罪臣子女,他们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各自的府内占据了一定的地位,而无论如何,他们似乎都有着一飞冲天的可能。
因此,于这些有着一定思想的人而言,如何正确的对待某一个奴隶,他们有着极好的分寸。
这时其中一人当仁不让的接口道:“就我所见,以前的战事简单,总有其简单的原因所在,而最大的原因,在我看来,莫过于兵力的变化。”
抛出他的总论点之后,接着分析道:“在以前,就如鼎盛时期的宋国,车不过数千乘,兵不过十余万,分别据城而守,每城多则上百车乘,少则数十车乘,因此很适合老式作战方式,而倘若需要大规模交战,则需要先下国书,调动各地兵马,费时数月,耗费极大,故而亦极少大战。”
说着稍稍一顿,再续道:“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国力的增强,人口变多,兵员亦变得愈发充足,如今的虞国就号称带甲百万,而如果依旧采用先前的战术,倘若两国大战,光是想摆下上万车乘,啧啧,光这就是不可想象之事,试问,天下又有何处适合如此大规模作战?”
“因此,陈兄还是觉得战争会朝新型方式转变?”另一人默默听完后出口反问。
先前陈述之人闻言不假思索的肯定道:“诺!我觉得定会如此,因为这本就是大势所趋。”
静静听完对方的一番“高论”,旁人或许觉得并没有什么稀奇特别之处,但对秦萧来说,他真的瞬时为此感到深深震撼。
没错,这并非什么见识深刻的逻辑,至少在后世人的眼中看来,就是如此。
但对当世人而言,能够说出这样的见解,这就不能不让他感到有几分惊讶,尤其是对方还仅仅只是一个范府的徒附,如果以能力决定地位这种观点来判断的话,对方只不过属于当世人里的平庸之辈。
那么,以此来推断,那些依附于权臣的门客,还有那些当朝的大臣,他们的思想是否要更为睿智?
这几乎无需任何质疑。
如此一来,那自己所沾沾自喜的才华,除却掉文抄公的本质,所剩下的心思以及计谋又能达到这群人的几分?
秦萧心中顿时涌出一阵颓败感,再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被人轻易洞悉的算计,这种感觉不由变得更甚,甚至有种跳梁小丑般的无地自容。
但人不分地位贵贱、智商高低,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努力使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总是没错,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指责否定之处。
而且,无论如何,自己总还有后世几千年文化积累出的各种经验作为依靠。
如此一想,秦萧总算又再振作精神,重拾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