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若非淡薄星光,大地将笼罩在完全的黑幕之中,而借着这一丝星光,秦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看他究竟会如何作答。
“倘若我说单纯的只是想给你制造更多的表现机会,你相信否?”
“我信!”秦萧这次回答得丝毫不加犹豫,接着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只是我还有一点极其不明,你为何要替我制造这样的机会?”
这个疑惑在他心底压了十余日,从邙山的首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对方似乎对自己有种格外的关照。
按照当时的解释,对方职责在身,对自己多关照几分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可是在路上的五日,以及及后的每次见面,对方依旧对自己持有这种态度,未免就显得耐人寻味。
难道仅仅是因着姚监理的一句随口嘱托?
可是直至此时,自己甚至连姚监理的全名都还不知晓,对于交往甚密的对方两人来说,封不寒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姚监理究竟是何关系,因此,这也是有悖常理的表现。
没有人会对一个泛泛之交无缘无故的倾情呵护,以及无私付出。
人和人相处,本就是这么功利和现实。
所以对方的这种态度,不能不让他心存疑惑。
而面对询问,封不寒也没有立刻答他,只是沉吟着转过身子,目光转向深邃的远方。
星夜下,远处的层峦叠嶂只能隐隐的看出一丝黑色的轮廓,连绵不绝,蜿蜒曲折,神秘莫测而又巍峨壮观。
就这样静默的看着远方过了小会,封不寒这才再次扭头过来,眼眸闪亮的注视着他道:“因为所有的奴隶在面对死亡威胁之时,都只会选择逆来顺受,而你却大为不同!”
听着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秦萧心中似明非明,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下文。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或许你亦发现,在前往雍都的路途,我总是对你论及当今天下形势,呵,也许在你心中所想,这不过是我兴之所至,再或闲极无聊的解闷之举,其实不然!而在经历过昨日之事后,我更从你身上看到与寻常奴隶,甚至与常人极其不同的一面……”
封不寒说着顿了一顿,转而向他问道:“这是你第一次杀人罢?”
秦萧明白他所指,轻嗯着点了点头。
“但你竟毫无惧色,反一脸轻松的浑若无事,你可知道?在我封某数十年的所见所闻中,还从未见过能够做到像你这般之人,而从你的所有举动之中,我更看到……”言至此处封不寒再是一顿,注目深看他片刻,口中始迸出笃定的话语:“你有野心!”
对于这样的“指控”,秦萧当然立刻矢口否认:“我没有野心,我只是想活下去!”
“对一个奴隶而言,想要随心所欲的活下去,本就是野心!”封不寒对他的解释不能置同的予以反驳,接着道:“既如此,我又何妨再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终是再回过头去望向深邃的夜空,默然片刻,始声音飘忽不定的续道:“因为我也很是好奇,一个卑贱的奴隶,经过自身的拼搏,究竟能够到达怎样的高度?宋武证明了奴隶能够成为三公之一,但这又真是奴隶所能达到的极限?”
说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看未必!而你,则很有可能成为那个超越对方之人,我这样说,你可满意我的解释?”
或许吧!秦萧默然,旋即又被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引得震惊不已。
倘若三公之一都并非终点,那什么才算终点?
国君?再或秦始皇那样的一统天下?
无论哪种,都已经超乎当世人的所有想象,可对方却举重若轻的淡淡言出,要说野心,对方才是真正心怀野心之人吧?
换种通俗的讲法,有思想的机器人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制造或者是想要制造这种机器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