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小路穿过沿岸的一片杨柳依依的小树林,秦萧来到了数日前让他为之动容的美丽而又平静的湖边。
微风拂过,成片的芦苇轻轻摇动,湖面如镜。
秦萧蹲下身子,捧起几口清澈透凉的湖水扑向脸颊,再饮了个痛快,霎时一阵沁人心脾的舒爽漫延周身,燥热随之而去。
打乱的波纹渐渐消散,他从重归平静的湖面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或者说是萧的容貌。
瘦削而黝黑的面庞难掩眉清目秀的轮廓,看似柔弱的神态又带有几分孤傲坚强之意,眼眸乌黑深邃,鼻梁高翘挺直,唇红齿白,这是结合了两人性格的奇怪产物,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左颊那刺眼的深深烙印,“范”!
唉!
生得再好又有何用,终究只是一个奴隶!
秦萧幽幽一叹,再次龇牙看向倒影中的自己,这洁白整齐的牙齿,绝非是世代为奴的后人所能拥有!
那萧以前究竟是何身份?又是因何而成为奴隶?
秦萧再次陷入到十余日来思之无果而早已放弃的疑惑之中,而最终的结果,自然亦如以往般毫无所获。
记忆这种东西一旦丢失,就将再无踪迹可寻。
唉!
就算知道,也不过是奴隶!
可是就算不知,同样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脱奴!
这不需要经过任何深思熟虑,瞻前顾后,虽然他并非一个胸怀大志之人,甚至有点随意而安,但对于享惯自由的他而言,一个任人驱使的奴隶身份还是难以坦然接受,因此脱奴可以说是醒来后的第一件琢磨之事。
毕竟这是一个等级森严、阶级分明的时代,一个奴隶,哪怕面对随意的生杀予夺都毫无反抗余地,又如何能不让他想要奋力跳出这个圈子?
但就这样呆在采石场,又怎么可能有脱奴的机会?
或许直至某一日最终累死病死或者虐杀至死,脱奴也不过是一个最美的幻想罢了!
在他继承的记忆中,非赎身或大功不能脱奴!
赎身,自己在这里举目无亲,自然不用去想,而至于立功,采石场又何来大功?
就算他独自一人搬动数十吨的巨石,恐怕也只会换来从此就这样一个人继续重复这样的活计,而不会被赞叹不绝的奉为英雄,任他脱奴。
这就如一个死循环,再顺手的工具,还是工具;再有能耐的奴隶,依旧也只是更为好用的奴隶!
该如何是好?
苦恼的思索之际,秦萧心情烦闷地下意识抓起一把石子,机械而毫无意义的一颗颗投入湖中,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将他的倒影照得扭扭曲曲,模糊不清。
“萧!监理喊你去搬石头!”
正失神间,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话音,将他惊醒。
不用回头去看,秦萧也知道来人是弈。
暗暗一叹的收回思绪,将手中剩下的石子猛然如雨点般掷入湖内,波纹荡漾中轻拍着手掌,回首间脸上洋溢出若无其事的笑容道:“弈!你何时也变得如此爱开玩笑?”
弈捧着陶碗笑眯眯的向他靠近,跪坐下来将碗递给他道:“我知道你肯定没吃,就多打了一碗。”
“谢谢你!弈!”
秦萧愣了一愣,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发自内心的真诚道谢,因为除了这句看似极其苍白的话语,他真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无限感激。
在他的目光下,弈有点赧颜的垂下脑袋,又将碗朝他凑了凑,轻声道:“先别说这些,你吃。”
秦萧默然点头的再将他深看一眼,接过陶碗,轻嗅着慢慢啜吸。
弈等他接了过去,没有说话地俯身湖边捧起湖水扑向脸上,浇遍手臂,始惬意的感叹道:“真凉爽!”
“你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秦萧认真的打量着他,好奇的询问道:“莫非菱答应了你的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