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陈平心中一惊。院中五个门人皆重伤在身,料是难以御敌。身为掌门,理应为门人安危负责。可要丢下眼前无辜的两个普通百姓,亦非他所行事。
身后院内,双手尽废的众门人尽力腾转躲避,兼施腿上功夫,勉力支撑。而眼前,小野杜子美危在旦夕,那门徒还在不歇气地发起攻击。陈平一面还手,寻着那门徒的破绽,一面一点点引着那门徒往院内移动。当这两拨人马都靠拢后,陈平终得大展拳脚,将进犯执柏门门人的显谕教众门徒逼退,同时一把抓住小野背心,就要挥剑斩断包袱绳。
然而,那门徒却猛一扭身,陈平剑刃从那门徒肋边深深切下。陈平一惊,待要收剑,那门徒却徒手抓住插进体内的长剑,以此为支点,拼尽最后一口气一转身,那锋利的长剑直直切开了小野的胸膛。
那门徒和小野一齐滚倒在地,气息断绝。身后的执柏门众门人里,贺知章因尽力保护师弟师妹,已重伤力竭而亡。
杜子美呆在原地。他的全部,他最后的家,都没了。
许久,杜子美趔趄着上前。他摇晃着,就要扑在小野身上。耳畔,那令人发狂的声音又轻轻呢喃道:“看到了吧,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的,只管自己人,谁管你的女儿死活。你看到了吧。你看看,六年以前,他们也是忙着扬名立万,又有在乎你妻子的死活吗。”
这番话虽则无理,但压倒性的悲痛之下,杜子美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那个声音说什么,他就听进去了什么。
杜子美僵硬地捧起掉在地上的黑玉断续膏,拖着步子走向再度重伤的执柏门众门人,克制不住地流泪颤抖。王慈等人呻吟着,由他为他们清洗伤口,陈平也只是沉默地垂首而立。他们只当杜子美也深受显谕魔教所害,方才又向执柏门求告,是他们一边的人,万万想不到这黑玉断续膏里竟会藏着剧毒。
打开药匣,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便幽幽飘出。执柏门众人品着这味道,心想,果真是珍藏的灵药。
杜子美就要取药来给众人敷用,身后突然响起冷冷的一声:“慢着。这药你先给自己涂上。”却见丰至瑶风尘仆仆,恰好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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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至瑶,你这是做什么。”陈平拉住丰至瑶,“杜医生冒着显谕魔教的性命威胁,尽心为我们疗治。若非他出手救治,众人双手都不保。你这是在怀疑他吗,岂不叫人寒心。”
“陈平,此次你我带队出战,屡历凶险,怎么小心也都不为过。门人的安危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何苦为了照顾他人面子,而置己身于险境。”丰至瑶说。
杜子美闻言,冷笑一声:“既然这位少侠如此说,那我自然是要遵命了。我是否清白倒是小事,这样猜忌下去耽误了众位大侠的治疗才是大事。”说罢,便挑起一抹黑玉断续膏,涂抹上了自己手臂上刚才为显谕教门徒所伤的伤口处。
少顷,杜子美仍神色自若,丝毫不见染毒迹象。
丰至瑶点点头。杜子美上前,这才为王慈等人上了药。药膏触及伤口,王慈等人只觉一阵清凉,疼痛渐消,体温平复。手腕处的缝合伤痕本已有些许感染,涂抹药膏后,也不再流脓。众门人均得松了口气。
看着杜子美起身,就要去抱起小野尸身离开,陈平叫住了他:“杜医生,你出手相助的恩情,执柏门上下没齿难忘。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陈掌门请说。”
“你与鄙执柏门中人,是否曾有过故旧?”
“我不明白你问这做什么。”
“昨日你说那番话,固然有受显谕教威胁想赶我们尽快走的因素在,但细究话里内容,却不像是单纯出于害怕所讲的话。”
杜子美哼一声:“陈掌门,我们就算有旧,在那段故事里,我也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老百姓而已。你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我是说,你既为我执柏门恩人,那你若有什么难言之困苦,我们为你出手解决,本是应当的。”
“我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困苦要等着你们来解决。”杜子美抱起小野,“你们能复活小野吗?能吗?”
杜子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陈平和丰至瑶对望一眼,一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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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执柏门的路上,陈平为受伤的四位门人雇了两辆大车,自与丰至瑶押后。丰至瑶本不多话,这一路上,他似乎心事沉重,更是沉默。
“丰至瑶,你独自去金矿里,探察到了些什么新情况呢?”陈平问道。
“很复杂。我还是没有搞明白显谕教抢占金矿是为了什么,还有符信珍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丰至瑶说,“但有三点我现在可以确定。第一,显谕教抢占金矿的确不为黄金,而是为了‘那个’东西。矿上很久没有开采痕迹了,符家的金银财宝也大都还在。第二,符家惨案并非全部由显谕教所为,而是符礼慎所作。从打斗痕迹来看,金矿并非从外攻破。很可能是符礼慎勾结显谕教,许给显谕教‘那个’东西,显谕教支持他清洗符家自己上位。第三,他来向我们执柏门求救,也是他和显谕教一起做的一个局。但这个局是为了什么,我还想不明白。也许是为了除掉我们两个,但他们没有料到派出护法和圣裁仍不敌我们武功。”
陈平点点头:“这么看来,符家叔侄求助一事算是了结了。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竟比一座足以震烁江湖的金矿的财富还重要。”
他二人沉默了半晌。陈平又道:“莫非,是什么冠绝世间的武功秘籍?”
丰至瑶嗤笑一声:“陈平,你果真是从小受习名门正派,太单纯了。依我看,吸引力能超过绝世财富的东西,就只有绝世的权力了。可是,什么东西,可以给显谕教带来这倾覆江湖的权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