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回忆，也来不及细想是如何败露的，裴敬先慌忙起身，想要把自己撇个干净，人又不是他杀的，顶多落个罢官免职的下场，总比着抵死不认最后一并下大狱要好的多。

但等他刚刚滚到地上时，那两人竟然不见了，周围万籁俱寂，甚至连虫鸣都没有一声。窗户是关着的，蜡烛是从没点过的。

“死了也是不冤了。““死了也是不冤了。“那个声音变得浑厚，变得尖细，变得沙哑，无限放大，又变小，在他耳边回响着。

裴敬先哆嗦着手去摸索着火柴，却摸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像触电一样飞快缩回了手，窜上了床围起了被子，留两只眼睛在外，死死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

旁边就是桌子，桌子上是只是一个烛台，对面放着的是普通一根棍子，对面还有凳子，凳子上放着的是他的衣服，都是他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忽得有风吹过，窗户吱呀地一声，开了。

外面的月光好似一层薄纱，柔柔地照着这个房间的一角。难道是一场噩梦?

不会的，以往的梦了都是混乱的，支离破碎的。是娘倒在瓢泼大雨里的手绢摊子，是崔姨娘曲意逢迎的鲜妍笑容，还是大哥嫌弃地啐唾沫，还是大夫人恶毒地把他推开。怎会如此清晰，又怎会有其他人出现。

莫不是什么道人神仙，听说当地原来是一个道场，来求财求官求子的人络绎不绝。

可若真是有神仙，他娘又怎会在那深宅大院里面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在那山村里苟且偷生，直到她，直到她……

裴敬先不想再想下去了，可是回忆却把他锁死在了那个朱红色的大门里，锁死在了那个山村里。

他无数次在想找个出去的路，但是曲曲折折的山路或者府里的大道，可能有无数人去阻拦，可能怎么也找不到那把铜钥匙，任由一个小小的他困在高墙或者大山，哭喊到精疲力竭，或者撞到头破血流。

明日，鸡鸣即醒，换衣入城，一路无事。

刚进前厅，夫人那柔和却又不失稳重的声音传来：“可是老爷回来了?“

裴敬先应声道：“回来了。“

那女子回眸，却只有中年贵妇人的风韵夹杂着疲惫，全然不见初见时那芙蓉如面柳如眉的俏丽样子。

“不吃了，夫人自己吃吧。“许是昨晚睡得太晚，裴敬先有些说不清的烦躁，转身想去书房歇息。

“老爷，梁富来了，还带了十五吊钱，一车的菜，说想见见老爷。“张兴家媳妇不知何时凑到了我眼前。

那原是个土气但伶俐的丫头，后来夫人就干脆把她配了张兴。

裴敬先捏了捏他额头上深深的川字纹：“他是谁?“

那张兴家媳妇往围裙上抹了抹手：“就是街上元福街卖菜的那个。总是给俺们家送菜，人又老实巴交的，还对谁都好……。“

裴敬先大为火光，质问道:“他来干什么?把他打发出去，“

甩了甩袖子:“以后不准这种小商小贩来这里，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一趟。告诉他，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有官司到衙门说去！你以后别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找我，再找，就直接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