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九月,瓢泼大雨。
这是今年来广东经历的时间最长,雨势最大的一场的雨。
六月的雨,把我困在这里。
歌词里是如此动听。
可是,现在是九月,我也被困在这里。
我喜欢下雨天,以及拥有一把漂亮的雨伞。
可是许沉不喜欢,许沉讨厌下雨天,因为鞋子会弄湿,弄脏。
“现在我们怎么办?林遇见?”许沉这样问我。
他为什么要如此问我?他完全可以在我考试通过之后就挥挥手跟我道别,让我一个人坐上去寻何青青的大巴。
可他不肯,他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结果我们和大部队道别,在一场雨中分别。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俞下愈大。
我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豆大的雨打在我脸庞的玻璃上,像是一滴泪,动情地落了下来。
我碎碎念,“车子会不会没油了?”
许沉打着方向盘,努力地从雨刮器的缝隙中探路,柏油路上被雨水冲刷后变成浑浊的泥水。
许久之后,他才回答我,“只要有加油站就不会没油!”
我安心了不少。
哪知后面还有更荒唐的事情发生!
车抛锚了。
左后轮全部陷进一个泥潭里面。
许沉心一提,预感大事不妙。
试着熄火又发动,车轮在浅浅的泥水中,一前一后地涌动,但是始终没有前进的意思。
实在没辙之后,他终于想起我的存在。于是才问起我来。
“叫托运公司来拖走!”我临危不惧。
可是……我看着周围是如此多的森林,这里只是一条山路。
等来了托运公司的人,恐怕已是晚上去了。我是暂时去不了何青青那里了。
许沉都是为了我才遇到这样离谱的事,我不可抛下他。
许沉一直按着手机屏幕,突然他眼里放光,“这里附近有客运站,我们可以去坐车,把地址告诉托运公司就可以了。”
原来他是在搜索地址,我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谢谢你,其实我不是这么急着要去找我朋友的。”我说。
他说,“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一起在这里过二人世界?”
我识趣地闭上嘴,因为我发现他的脸,都因为这句玩笑话,而变得特别邪魅。
他上扬的嘴角,就像一轮弯弯的明月。
“走咯!”他打开车门,雨水瞬间就打进车内,风一吹来,我也遭殃。
他打开伞很快地把门又关上,我把手捂得更紧,这个秋来的迅猛,我的无袖连衣裙无疑招架不住。
他拍了拍窗户,“穿上我放在车后面的外套。”
我摸索了几下就把外套拢了过来。他的外套很大,我把挎包的带子收到最紧,直接揣在衣服内。
然后就跳下车,关掉门以后和他一同行走离开这个地方。
我和他亦步亦趋地走着,时而听得到他抱怨的口气,我很庆幸我的高跟鞋是一双凉鞋,但是他可不一样了。
我把伞给他递过去一点,他见好就收地又把伞挪过去一点。
“嘿,你不怕我淋湿啊!人家网上都说了,从一个男生为女朋友撑伞就能够看出他是否认真,别人有的都半个肩膀淋湿了!”我对他说。
“我又不是傻子!”结果这厮这样回答我,我是遇到了。“再说,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别过脸去偷笑。轮廓分明。
这是下雨天,我怎么会看见一丝金色的光?
近来可能是很荒唐。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客运站,正是下午四点多。
“你好,先生,去哪里?”售票小姐在暴风雨里安然无恙,玻璃窗把她严严实实地挡住。
“QY市银盏中心。”他干净利落地回答。
我闷了闷神瞪他一眼,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露馅了,猛咳嗽两声。
“好,请出示身份证。”
过不了一会儿,两张票就出来。我看了看,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我和他坐上大巴车的时候,座位号在很后头,又刚好分开,有了个过道。
他站起来,问我旁边那位中年男子,“先生,能不能换个座位,我想和我女朋友坐一起!”
我冲他翻了翻白眼,一个半个小时的事儿,还怕我旅途寂寞吗!
我捏了捏手中的那本离歌,我早已想好如何打发时间。
我的书却突然下滑。
脑海里涌现出相似的一句话,那是在美好的元旦,最美好的一个新年。
在从广州旅游坐轻轨回去小镇,时间更为短暂。
这句话,是从前男友的口中而来。
以前,我们一刻也不能分开。
话还在耳边犹响,但是说话的,已非那时那人。
我看着刚打点好坐下来的许沉,我打开离歌第一页,我用美工笔工整地写下一行字。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把书拿过去,好生研究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又拿过笔。
“因为我懂得你的好!”
他的眼神里有光,很强烈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就快疼出眼泪。
我才意识到我做了什么事。
许沉抓住机会,突然抓住我的手,“林遇见小姐,做我女朋友!”
他很有把握,所以连疑问都不用。
我又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甚至是第二次见他。
他的眼,他的脸,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我这么近的地方。
他突然打开窗户,我已经意识到很多的人在看着我们,车已经发动,我们会不会被轰下去,我只是在想着这件事。
“林遇见,看着我。”他显然对于我的心不在焉无可奈何,“你不答应,我,我就跳下去。”
我慌了,外面的雨在不断地漂进来。
雨声很大,可是车内的祝福声更大。车内的人即使是在看热闹,但是还是齐声地念着,“答应他,答应他。”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点点头,“你快点把窗户关了,待会儿司机把我们轰下去。”
他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突然在我的左脸亲了一下,“我没有结婚,我发誓!”
他还在开玩笑!
我推开他,却满脸笑意。
和他换位置的中年男子和他说话,“玫瑰花都没有,怎么想着在大巴车上表白呢!还是下雨天,下雨天最招烦了。”
他转过头去,把手枕在头上,“哈哈,时机到了,也没有办法了。我知道她,就算没有玫瑰,她是开心的!”
我竖起耳朵听着他的话,从玻璃上看自己的脸,变红了。
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不该问,也许这是注定的。
车到站的时候放下我们,清远的雨很小,比中山小。
是何青青的老公接的我们,他骑着摩托车,一个甩尾停在我们面前跟我打招呼。
“嗨,美女,上车吧!”他唤我。
我才发现是他,我很惊奇,我离开他跑到马路边的一个房屋下叫住许沉,“许沉,我们走啦!”
他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仿佛打开汽车窗户跟我表白的人不是他似的。
然后他看着是摩托车,双眼瞪得老大地看我一眼,我笑眯眯的告诉他,“何青青的老公来接我们!”
我看着他崩溃了!
在车上我和青青老公聊的很开怀,我说,“何青青一个月不能出屋子吧!哈哈,还不能洗头。打电话给我说的时候,没少抱怨。”
他笑了笑,“是啊,她就是觉得无聊,不过还好,我的一朋友的女朋友也怀孕了,她俩一起玩。”
“什么时候结婚呢?”我问。
“快了,她也快到法定年龄了。”他的摩托车都在跟着他欢呼。
我望着被雨衣全部遮住的许沉,透露着一丝隐忍。
“其实,对不起啊,遇见,走的时候,该跟你说一声。不然她妈妈来找你你也不会想那么多。”他突然这样告诉我。
我这人一见别人对我好言好语,就立马端了起来,就算你刚刚要杀我,没杀成,告诉我只是枪走火。
我都相信。
“这哪儿跟哪儿啊!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手一撇。
“还有多久到啊!”我转移着话题。
话音刚落,车就停在一栋大楼下面。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工厂,四周还有很多便利店。
雨也已经停了,天边露出微微的夕阳红。
真是好征兆。
我和何青青相拥着,跳跃着,在对方身上摸了又摸。
“长胖了,何青青。”我捂住她的肚子。
“还丰满了!”我凑进她的耳朵奸笑。
“当然了,生了宝宝肯定不一样,不然宝宝从哪儿来的奶水。”她说起话来十足的妇女,让我一个同龄人开始胆战心惊来。
“这位是?”她指着许沉。
青青老公拉着她的手,“不能用手指着客人,不礼貌。她俩一起来的你说能是谁!”
他替我回答。
其实根本不用,要是我,一句“我男人。”就全部搞定。
青青老公是个客气的男人。我和他以前打过几次照面,了解他来还算不错。
“丫,你个林遇见,蔫儿坏。藏着掖着的。”何青青要打我。
许沉强忍不住,推我一把,我以为他害羞了,笑着望着他。
“有没有拖鞋可以换!”憋了半天,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面无表情。
青青老公带他进屋里去,我恨恨地望着他,还想甜蜜地告诉何青青他在来时的路上才跟我表白。
也如乌云般散去。
他又在耍什么脾气。
我和何青青进去看小baby,才半个月大的小孩就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可是她动不了一点点。
刚好她在吃她的手指,我叫了声,“怡宝!”就跑过去轻轻捏住她的手来玩儿,看她可爱的手窝。
对,只是捏,因为这个小小的肉肉的,是生命,太稚嫩的生命,使不得劲儿。
他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递给旁边的人一支烟,又自顾自地吸起来。
青青老公有时候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我注意到了这些,所以没听见何青青对我说的话。
她又唤了我一声,许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
我应了她。她就凑进我的耳朵,“他好像不高兴。”
“管他呢!把他惯的。”我开玩笑的说。
“遇见,千万别找感动你的,要找真正爱你的,懂吗?”她谈吐间无不关心。
我的每一次她都参与,除了刘话棚,不知道跟她说起这一短暂的片段,她也该对我又打又骂,叫我不爱惜自己。
现在,我已经学会了爱自己。
想做的,就做,不想做的,就不做。没人可以强求我。我也不再为他人而活。
关于那些旧的记忆,不能伤我一毫一发。
我没回答她,她也知道我懂。
我又重新和小宝贝玩耍。
“怡宝,怡宝。”我叫她的名字。
她肯定知道我在叫她。
7.
在何青青家里的两天,吃的好,睡得又好。
和怡宝,和何青青在一起的时间足够我看完了一部古装连续剧。
青青老公去上班了。
家里只有我们仨,加一个小宝宝。
许沉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因为天晴了。
我打开窗呼吸,窗台的月季花开的更艳丽了。
可是我却要走了,我跟何青青说,“摘一朵月季给我,当做纪念。”
何青青笑道,“不能出门,不然就可以送送你们。”
“别别别,我最见不得送别了。”这时许沉已经帮我摘下月季,递到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