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听完之后你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卑贱又怯懦的人,你……会如何看我?”
“我相信自己这十年来亲历的桩桩件件,而且就算当真如你所言,那也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而时间是疗愈伤痛的良药。再说,一个做过错事的人愿意向善,又有什么好谴责的呢?”
“谢谢你……其实,我并不是阿枫的哥哥,我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
在永宁三年以前,“秦如樾”并不是他的名字,他叫阿月,是一个地主家中的奴仆。
他没有姓氏,因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只清楚自己的母亲是地主家的三小姐,被一个曾许下山盟海誓的人搞大了肚子,又被毫不在意地抛弃了。
从此,生父的名字以及与母亲的关系都成了全家的禁忌,而他这个人,则以“奴仆”的身份在这所宅院中过活。
他们说,你本就该被扔出去喂狗,是老爷心善才收留你的。
他们说,有些人生来就是卑贱的,就该干最重的苦力,吃最差的食物。
他们说,一个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男人,他留下的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这些恶言恶语,阿月从来没有反驳过一句。
既然所有人都说我是错的,那我应该就是错的吧。
况且,就算我真的没错,只要还在这所宅院一天,我也只能是错的。
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全世界。
自从能走路开始,阿月就在宅子里帮忙做各种杂役,每日的工作都会持续到他彻底无法动弹为止。
像一匹马那样的人生,大概就是我的命运吧。
永宁三年二月,关中。
一日,这所宅院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被老爷称为“秦员外”,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富商。
阿月觉得他最特殊,并不是因为他最有钱。
实际上,这些客人在阿月眼中都是差不多的“上等人”,他根本辨别不出谁更富有。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居然会用完全相同的眼神去看主子和奴仆,对所有人都用一样和善的语气!
这样的他让阿月看到了一种新可能、一个新世界。
于是,对新世界的渴望压制了刻入骨髓的顺从,阿月三步并两步跑到那人面前,重重跪地,带着自出生以来最为强烈的情绪大喊、呼救。
“可以请您带我离开这吗?”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愣住了。
短暂的寂静中,秦员外似是将地主全家人的神色一一扫过,随即他收敛笑意,面色微沉。
阿月见状猛一磕头,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颤抖。
须臾,臂膀上传来的温度让阿月大着胆子缓缓抬眼。
“好。”
在阿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秦员外缓缓起身,以另一种笑容看向地主老爷。
“这桩生意不必再谈,秦某告辞。”
正是这一日,阿月有了新的名字——秦如樾。
他的生活也和名字变得一样彻底。
他不再是一个任人欺压的奴仆,而是秦员外的义子,秦公子的哥哥,众仆从口中的少爷。
他不再擦地、洗碗、煎药、喂马,而是和秦公子一样读书写字、驰马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