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深渊般的黑暗。
--左眼
死亡的枪声已经临近,无数个被枪杀的镜头从王明的脑海中飞驰而过,而他也在这种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再次使用左眼,哪怕眼前只能看到一团黑雾,他也别无选择。
王明闭上右眼,用那充血的左眼死死地盯着李探长,仿佛这样的眼神就足以杀死他。
李探长看着王明的左眼瞳孔骤然放大,大到整个眼眶都成了黑暗。面对这奇特场面,他眉头不觉紧锁,茫然失措。
黑暗如漆,深不见底。左眼掏空似的,不见任何光泽,却见里头涌动着什么。
李探长细细看去,那血液从眼眶四周潽潽溢出,淌过王明的脸颊,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如同丧钟在倒数着什么。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李探长不寒而栗,埋藏在他心中的恐惧,就像蔓藤一样在那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那恐惧牵动着、撕咬着他每一根神经,使之崩溃。他的脸容开始抽搐,眼角颤动着,鼻翼舒张着,嘴唇翕动着,汗水决堤而下,湿透了这张如纸一样轻薄的面容。
然而,恐惧并不能够终结这人的性命,相反的,恐惧的背后,却是一张更为凶残的面孔。
“你他妈去死吧!”李探长在恐惧边缘挣扎出来,对着王明扣动扳机,枪声没有响起,竟是空弹!
原来,这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李探长赶紧掏出警用枪,却见王明已逃到一台货车后面。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持枪追了上去。
说来诡异,李探长追到车后,却见王明的身影窜到车的后面,只能再追,围着车子转了数圈,竟没能迎面碰上王明,见到的全是背影。
李探长抓贼也有20多年的经验,江洋大盗抓过不少,小毛贼更是数不胜数。像这种追逐的把戏,他早就是老手,几回下来没逮着王明,李探长更感惊奇,心里想到:“这臭小子怎么好像每次都能看穿我的心思?我走左,他就走右,我走前,他就走后……这样下来不行,迟早也让他逃了,得想一计周全……”
正想着,李探长便止步,车子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他把手枪放在面前,扣住扳机,慢慢地蹲下身子,俯身探视车底。车底处,除了前面的两只车轮外,并没有看见王明的脚。
李探长蹲在原地不动,竖起耳朵,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城堡里的混战还没结束,偶有兵器撞击声,在这层车库里,还没有其他人进入。因此,除了远处的声音,似乎再无声响。
李探长的耳朵如同放大的收音筒,在这看似平静的环境里,他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啪、啪、啪……
这一阵阵蜡滴声出卖了王明的踪迹。李探长轻轻迈开步伐,绕着车子,往左前方的车轮走去。
然而,他才迈开三两步,王明便从那车轮跑开,绕到车子的另一侧。
李探长又惊又怒,怒的是,又让王明给躲过去了,惊的是,这王明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
一个抓贼数十年的老手,竟然连一个身体瘦弱的高中生都抓不到,那是多么丢人的事情。
李探长偏不信邪,对王明前追后堵,绕着货车又跑了十几回,始终一无所获。
他觉得这事情太邪门了,便喊道:“不追你了,出来吧!”王明没有吱声,但李探长能听到他的喘气声。
于是,他蹑手蹑脚往车后面走去,而王明的脚步也随之移动,与他保持相对距离。
“王明,相信我吧,我不会杀你的,我是警察!刚才那个叫陈靖的,根本不是我警方卧底。如果不杀死他,你我必死无疑,相信我吧!这里很危险,我必须马上带你离开!”李探长说着,贴着车身,往王明的方向挪去。
“你别过来!!呜呜……”王明哭着往车的另一侧撤退。
这城堡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在他高中生涯结束,步入18岁这一年,一个城堡发生的“成人游戏”,让他彻底对这个大人的世界失望透顶,也恐惧至极。
这个血腥的游戏下来,留到最后,竟是一个老成年人与一个刚刚摆脱稚嫩,又似乎带着童真的成年人之间的对决。
如果没有左眼,王明或许就该死在那黑屋里。或许就不会看到这些披着人皮面具的魔鬼,也不会卷入这场泯灭人性的屠杀现场。
然而,没有左眼,王明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幸亏有了它,他才得以苟且,纵然如同行尸走肉,活着终究还是带着希望。
而今,左眼已被黑雾与乌血所遮掩,他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那左眼如同烈火焚烧一样,痛得王明差点没叫出声。他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痛死了。
于是,他只能合上左眼,睁开右眼巡视四周。右眼似乎受到了影响,看东西也是谍影重重,这让他好生难受。
“这回左眼使不上劲,右眼也看不清东西,身体快没力气了,看来是死定了。”想到这里,王明不觉痛哭起来。
“王明,你在哭吗?难道你是冤枉的吗?”李探长突然反问道。
“呜呜……你究竟在说什么?你这个神经病、杀人狂!”王明听了李探长这番话,委屈与愤怒交织在心头。
“杀人狂?!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箱子里的钱,所以要杀死你们吗?刚才我已经说了,陈靖这人根本不是我警队的卧底,这个我比你清楚,而你也不是普通人,你是许坤的手下!换言之,你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嫌疑犯,刚才我用枪指着你,并没打算开枪,只是想拘捕你而已。”
“你疯了吧!我只是一个高中生!我跟许坤能有什么关系?”王明歇斯底里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