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柳街的街坊们发现了件稀奇事,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年轻老板一清早便门户大开,院中还多了个没见过的少年。
两日的雨水将晋都洗涤得很干净,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我有个问题。”
明天便是入宗演考的日子,都城各处似乎都忙碌了起来,连偏僻的巷柳街都出现了一队甲胄士卒。
丁寒昨夜在藤椅上躺了一夜,占了床位的李余出于愧疚,天还未亮便熬了一锅甜粥。
或许是天气放晴,丁寒心情不错,示意他继续。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能顺利通过呢?宗门招收弟子这种大事,难道不应该要看资质吗?经脉,丹田,灵根……”
丁寒没有抬头,手中的瓷碗好像比任何事物都具有吸引力,他随口问到:
“前两个我倒是知道,灵根是个什么东西?”
李余神色认真,脑中快速翻阅了一遍看过的坊间志趣杂谈,发现也没有谁明确说了灵根这种东西到底存在于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能含糊道:
“根骨?脊髓?”
丁寒看着幼时的跟班,开始思考将他带在身边是不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经脉堵塞,丹田难启,都是很常见的事,但这并意味着就无法修行,有所谓天赋者,当然也有资质平平者。”
“不懂的事就不要一个人瞎想了,宗门里自会有人传授。”
李余心有不甘,话是这么说,但他实在想知道那些得道成仙的高人为什么就能飞呢?
甜粥也许不暖心,但一定暖胃,一整锅被丁寒迅速喝完,刚出灶炉还不到半刻钟,仍然散发着滚烫热气的锅底令李余大为不解:
“你很久没吃饭了吗?”
懒散的年轻老板伸了个腰,终于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有些日子了。”
“那三水哥你这些年活着也不容易。”
李余学着茶楼饮客们听完故事后的唏嘘语气,老气横秋般安慰着。
丁寒面无表情,淡淡回到:
“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把里面的东西收拾了,演考时我要带走。”
李余苦着脸,貌似对方又在不满对他的称呼了。
……
晋都最为繁华的福禄街,有家名为琉璃居的高大楼阁,金碧辉煌,仅次于百里外那片恢弘大气的宫殿。
名字虽然秀气,但里面经营的却是令无数人又爱又恨的生意——赌坊。
正午,琉璃居内没什么客人,负责接引的华服妇人还带着困意。
“帮我约见一下白字房。”
妇人猛地一震,视线落下,眼前的年轻人让她感到陌生,不是城中那些见过的权贵。
“不好意……”
一道极具质感的木制令牌打断了妇人的话语,很快便有人匆匆上楼。
不多时,拒绝了妇人的引领,丁寒独自向着顶楼走去。
一楼的优伶与侍者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华服妇人幽幽地说到:
“大老板已经很久没有会客了。”
精致修建的阁楼确实比巷柳街的穷酸小院舒适,就连脚下的楼梯也是名贵的檀木,似乎上一次来后这里又翻新了很多,丁寒看了两眼,便没了其他想法。
顶楼只有一个房间,除了门上的白字外,再无其他装饰。
房门紧闭,丁寒敲了敲,不等应答,便开门而入。
礼数已到,这就够了。
琉璃居虽是堵坊,亦设有厨房,玩得尽兴,客人也难得再去他处,并且每层都有,以免各处的客人等待太久。
少有人知道顶层只有一间房间,也少有人知道其下整个第二层也只有一间厨房,这里的厨子只负责一个人的饭菜——琉璃居的老板。
往常比其他人轻松太多的胖厨子看着传下来的长串菜名惊讶无比,来不及思索便急忙生起了灶火。
“……李余来了,你还记得吧,算起来有七八年没见了,以前在南舟城一直跟在屁股后头呆头呆脑的小傻子现在也想要修行了,人总是会变的,或者总归是要成长的……”
“早上给我煮了顿饭,比不上这里,但辟谷久了,感觉也不错。”
丁寒大快朵颐,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下,若是让巷柳街那些街坊看见了,估计都得惊诧万分,这哪里还有以往冷若冰霜的清高模样?
对面坐着一位妇人,与一楼那位不一样,她衣着不差,但并不如何亮眼,脸上未画妆容,就像一个邻家的和蔼大娘。
她没有接话,嘴角含笑,目光中充满着宠溺。
“要问我这些年学到了什么,大道理没有。”
丁寒捻动着筷子,在菜盘上敲了两下:
“皆是性也,……我还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