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套着一件面料廉价的淡黄短外衫,其下穿着一身朴素至极的布衣,他身形略微消瘦,不长的黑发扎了一个正正好好的道鬓,额头两缕发丝搭落至眉间,脸庞虽洗得干净,可惜没有说书人口中的剑目星眉,那双稍小的眸子并不深邃,更像是没有睡醒。
李余兴奋地喊到:
“三水哥,你真的在这里!”
年轻人面色不悦:
“别叫那名字,至少你不能。”
李余局促地挠了挠手,忘了眼前这位毕竟比自己年长,唤人小名确实不妥。
也许是看出了李余的不知所措,年轻人轻笑一声仿佛安慰般说到:
“这偌大的晋都,我丁寒的大名可是连皇宫里的老头都知道的。”
李余赶紧往巷头巷尾看了看,只希望没人听见这对一国之主的大不敬妄言。
确认四周无人后,李余讪笑了两声,当做无事发生,脚边满是灰尘的两寸门槛似乎戳穿了主人家的谎言,控告着一年也没有几个人踏入过屋内。
李余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年轻人已经向着里面走去:
“关门。”
这间不大的宅院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无法想象这是处于一国都城中的建筑,毫无修饰的围墙在雨水的打压下更显破败,四处碎裂的地砖诉说着时间的无情,坑洼露出的泥土混着雨水溅满了李余的裤腿,屋主人倒是熟络地在碎砖上轻踩,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
堂屋大开,迎面便是一个被坐得包浆的藤椅,看得出屋主对它的喜爱。
丁寒自顾地躺了上去,李余环顾一圈,没能找到第二个座椅,也不嫌弃,随意地蹲坐在旁边,开始甩弄裤腿与鞋上的泥泞。
丁寒眼神微沉,看着甩落在门上的几滴泥印道:
“等会记得收拾了。”
不等李余应下,他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猫叫,估计那只流浪的野猫被淋了个浇透,正躲在某处树杆上发抖。
确实是个睡觉的好天气,李余嘀咕到,随即他突然想起一件很反常的事情:自开门时丁寒便没有撑伞,此时身上却干净异常,没有沾染一丝水气。
摇了摇头,边陲城池长大的少年大都懂事,即使猜到了什么,也知道别人不说的东西不能问,毕竟境外荒原上的生存法则中,好奇是大忌。
无话,李余望着院中飞溅的雨滴出神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李余眨巴眨巴眼睛,透着舞勺年岁常见的愚蠢,反应过来后,急忙掏出包中的信封。
“入城被拦住了?”
李余默然,只是看着空空的地面,极其希望能钻出来几只蚂蚁打破堂间的尴尬。
丁寒悄然摇了摇头,能够猜得出个大概,不外乎不想耽误太久,想靠着信上的漆封优先进城,不料反而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信纸不长,一眼便知道了大概,丁寒缓缓开口:
“我只知道你会来,之前也没告诉我做什么,修行艰苦,你可要想好了。”
“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若是将来不如意,回南舟随便做个什么都好,再不济跟着我在这混混日子也行。”
丁寒指了指身后,顺着看过去,李余才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一块立牌,写着两道潦草的笔迹:贩剑。
“二十年一次的入宗演考,你倒是没来晚,而是太早了。”
李余腼腆地回到:
“没来过晋都,准备这两天时间到处看看,买点纪念品。”
“嗯?”
丁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于是一只手再次伸了过去,李余识趣地将另一封信递上。
这道印着特殊标记的信纸内容比上一封更短,可那些简单的文字仿佛组合成了某种无比晦涩难懂的话语,过了良久,丁寒才将其扔回了李余手中。
“床铺在后屋,将就住吧。”
“另外我改主意了,到时我会跟你一起。”
李余很高兴,想来知道他说的不是游街这种零琐事。
丁寒不再多言,闭着眼静静地躺在藤椅上。
不合时宜的嚎叫声再次响起,丁寒抬起一只眼皮扫向院外,轻蔑地骂了一句。
“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