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师顿兵坚城之下一月,让目温稍感宽慰的是,大商的行动正如卢、息二方的使者所预料的一样,最让目温担忧的王师精锐迟迟不见前来讨伐,隞都也如承诺中那般安静。派往殷都的细作和四处侦查的斥候传来消息,王师深陷东、北、西边抵御夷狄的战事,无余力调兵。大商朝堂之上,正为征集邑兵和各方国之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更令目温忧心忡忡的是,原本信誓旦旦承诺各出兵四千的卢方和息方,不见一兵一卒来到河南兆共赴戎机。目温不断派遣使者前去二国催促,终于卢方信使来报,卢方派出的援军正在路上,由卢方国的世子统率,但是人数只有三千,好在有数百能骑善射的羌方游骑助阵。息方的援军则迟迟不见,派去的使者也空手而归,息方只是推脱尚未准备完毕,令目温大为光火。
最终,犹如百足之虫的大商依然左支右绌,拼凑出一支阵容可观的讨伐之师。纵是目温恼怒息方食言背盟,于战阵生死之事也是无用。只得与统率卢旅的卢国世子卢辛共同谋划了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击敌以虚的以弱克强之策。
一开始,战事进行得比目温计划的还要顺利,商师被目师牵着鼻子,一路追着来到了老戍,陷入了目师和卢旅设下的两面夹击的陷阱之中。眼看胜利在望,怎知那不中用的卢旅却提前崩溃。不论是卢辛口中夸耀得精锐善战的卢旅,还是自诩来去如风的羌方游骑,崩溃之后的奔逃之势真如疾风烈火一般。使得与商师苦战的目师将士士气低落,并陷入了商师的夹击之下,落得大败亏输的结果。
如今,作为曾率四千之师出征的一国之主、一军统帅——目温,只带回了两千残兵败将。使目温无颜见国中父老,只得躲在深宫之中,日夜以酒浇愁。不知什么时候大商的讨伐之师便会兵临目邑城下,那让目温内心恐惧的除国灭族之祸便会临头兜下。
正在目温愁苦忧惧之时,一名近臣前来禀报:“启禀大王(目温誓师时已自立为王),半月前遣往卢方的使者目沃业已返回目邑,其人于深夜抵达,在城下呼叫守城士卒开门。守城士卒谨遵王命,未曾打开城门,放下一条绳索将其拉上城墉。目沃现已在宫门之外等候,连夜求见大王,言说有要事禀报。”
目温心中烦乱,本欲斥退求见的这位使者目沃,同时也是自己的庶弟,但一想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更何况目沃方从卢方返回,可以询问卢方大败后的情形,便道:“宣目沃上殿来见。”
少倾时刻之后,目沃急匆匆上殿而来,行过君臣之礼后说道:“臣弟连夜从卢方驰车赶回,是有要事禀报王上。此番大战,卢旅亦死伤惨重,卢旅统军之帅卢国世子卢辛于阵前战殁,故而卢旅未败而溃。”
目温恍然大悟:“难怪卢旅在阵前溃败得如此之快,原来是主将战死。天不助我,可叹可恨!”
目沃抹了抹头上的汗渍,接着说道:“臣弟所言要事,不限于此。卢侯(卢方虽不臣服大商,但其国君却保留了数代之前商王授予的侯爵爵位)庚,仅此嫡子一人,如今却死于商师之手。卢侯哭嚎仇恨之余,已刻辞祭祖,并立誓于鬼神,欲倾全方之兵、通国之财,并请羌方出兵,誓与大商死战不休。”
目温突然来了精神,陡然危坐而起,问道:“此事当真,其事是耳听而来,还是亲眼所见?”
目沃道:“卢侯祭祖立誓,征集兵卒之事,臣弟皆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目温道:“卢方若欲与大商死战不休,则吾目方有救矣。汝一路辛劳,且去休息。”
目沃退去后,目温在席上坐卧不宁,索性起身着履,在殿中来回踱步。目温的步子越行越快,脑海中思索之事也愈发繁杂。一番苦苦思量之后,目温拔出架上宝剑,大步走到大殿门口,抬头向天,心中默默祈祷:“列祖列宗在上,若此行大吉,则剑落木断;若不吉,则剑落木在。”祈祷罢了,目温怒瞪双目,吸气凝神,将手中宝剑高高举起,对准殿外一处木栏狠狠挥下。一声清脆的木响之下,这手臂粗的木栏齐齐断开。
目温再次闭目抬头,心中默念:“多谢列祖列宗保佑,子孙必时时祭祀,以慰先祖。列位祖宗请佑吾目方化凶为吉、化险为夷。”
默念罢,目温转头大喊:“传我王命,令多马卫速速集合,再叫驭者与扈从备车。余一人即刻启程,远赴卢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