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美卡先生,这里是您的隔离房间,您的设备我们经过核验后会完好地交还给您,房间里的电脑与其他设备您可以任意使用,卫生间与饮用水等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晚些时间医生会来这里进行抽血化验,在这里如果有任何需求,请按下桌边的通话按钮与我联系,现在您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者要问的吗?”
年轻的女人推了推大大的圆眼镜,话语因为紧张而越说越快,以至于她在担心眼前这位浅棕肤色外国帅哥有没有听清楚。
恩美卡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间里那些他在书本中见过但在现实里却是头一次看到的各种家具器物,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在港口登岸时就已经被狠狠地震撼过一次,科技带来的巨型建筑让他恍神,高远的人工穹顶震慑心神。
“恩美卡先生,可能我刚刚语速太快没有说清,或者说我用英文说一遍您更好理解?如果——”
“啊,没有没有,我听清了,也听懂了。只是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有些走神。”恩美卡发觉自己不小心忽略了对方,感到几分内疚,又说,“但,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他还是对房间里的现代科技赞叹不已。
“之前您说——我是说记者采访您的时候,您是来自太平洋上的,呃,一座孤岛?”
女人声音很低,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是的,我来自那座孤岛上的一个原始部落。”
恩美卡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这位女人身上。她看起来很清瘦,一身黑色制服。一副透明的装置罩住了她半张脸,应该是空气过滤装置。大大的眼镜在她本就不大的脸上更加显眼。她样貌不算出众,但皮肤白净,有一点点病态的感觉。她手上穿戴着白色的胶皮手套,与恩美卡的这次接触,她做好了防护工作。
“可是您看起来一点都……”
“不像个原始人?”
女人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您的衣服很潮流。”
“但据我所知,这是类似旧时法国人所穿的衣服。”
恩美卡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他昨天在船上还在快速冲浴间里清洗了一番,连人带衣服,清洗吹干一气呵成。
“时尚就是这么一回事嘛,周而复始。”女人说道,“而且您还会讲两门流利的外语,尤其是比我都要标准的汉语,难道原始部落上会有语言学校吗?”
“当然没有——”
恩美卡还没说完,就被拉开了话闸的女人打断。
“而且您的举止与谈吐都很文明,有教养,比那些整天鬼混满脑子没一点整形的年轻人得体多了。是的,就像一位真正有涵养的贵族,或者一位异族王子!”她情绪有些激动,对恩美卡的赞美溢于言表。
恩美卡虽然很高兴得到如此好的评价,但出于个人立场,他还是解释了一下,说道:“首先感谢您的夸奖,关于我的语言,这是个十分意外的奇遇,如果您有兴趣,之后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其次,我的言谈举止也不过是根据书本中的故事有样学样,如果能让您感到愉快那真的是不胜荣幸。但请千万不要把我比作贵族,他们虽然看起来优雅但是却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与天真的残忍,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对无数劳苦人民残忍的、灭绝人性的剥削上。我不会、也耻于与他们为伍,如果是这身衣服让您对我有了这样错误的印象,我情愿立刻将它撕烂。”
他读过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贵族是怎样的挥霍无度、纸醉金迷;也读过肖恩霍夫笔下的农奴过着怎样悲惨黑暗的生活,顿河两岸浇灌了多少鲜血;他看到过新兴的思想从西方诞生并向东方燎原,为心中有理想和未来的人带去希望;也看到过过剩的资本是如何将一个个鲜活的人在被文明包装的野蛮的压榨下,变成一具具无魂的躯壳。
或许是因为他太年轻,在十七岁这样的年纪,他连天塌下来都想将其捅破。心中的正义就是他唯一道标。他对所有自己无法接受与容忍的行为都勇于站起反抗,眼中不容不下沙子,不知道隐忍为何物。他像一把水晶剑,锋芒不露,但也因此易折易碎。
恩美卡本以为自己这段有些尖锐的说辞难免会伤到她的情感,并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拯救紧张的氛围。但似乎并没有。对方脸上的笑容依旧,眼中的光芒更生。他遗憾地发现,可能她根本就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您叫什么名字?”恩美卡放弃再对她说什么立场与原则,态度温和下来,转而问些其他问题。
“我吗?沈倩。沈阳的沈,倩女幽魂的倩。”女人高兴地回答道。
“您是哪一年生人?”
“2040年的。”
恩美卡脑子里算了一下,对方比自己大六岁。
“那我就称呼您沈姐姐好了。”恩美卡礼貌地说,却不料对方嬉笑颜开。
“原来您比我小吗?那,恩美卡弟弟?”
“呃,您还是叫我恩美卡就好。”
“好吧。”她多少有些失望。
“我想问,切瑞先生现在在哪里?”
“切瑞先生?”女人不明所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