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这里叫做天堂与地狱所遗落之岛,而我们则把这片生养过祖辈父辈的温热土地称为“生命庭院”。
在2044年前,没有人知道在远离各个大陆的太平洋深处还有这样一座孤岛。并且,在那片郁郁葱葱的岛屿之上还生存着一群原始部落。外界许多专家学者认为我们可能是几百年从南美洲漂流过来的印第安人,毕竟我们生长着黄皮肤,语言也与印第安语有些许类似。但是族长坚持认为,我们是祖神迦耶卡的后代,是洪水末日的幸存者。
我特别年幼时也相信族长的话,直到一位白色皮肤的先生给我带来了现代语言与知识,才让我接触到了外界的世界。但很遗憾,当初的我什么都不懂,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所以只能尊称他为白人先生。
虽然不知道白人先生的名字,但他为我起的名字却被我牢牢记住,恩美卡。在那之后过了很多年,在我阅读到苏美尔文明的相关书籍时,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来自五千多年前一位国王的名字,他是乌鲁克的国王。恩美卡是第一个把文字刻在泥板上,也是发明了楔形文字的人。我想,白人先生为我取的这个名字,应该是寓意着文化的留存与继承吧。
我手里正拿着块十一年前白人先生送给我的电子终端,它被我保存的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磕碰损伤。这接连几天的好天气为蓄电池补充了许多电量,这样就算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阴雨天气,蓄存下的电量也足够我任意使用这块被称为“学习机”的东西了。
这些年来,我按照那位白人先生的教导,每天学习英语与汉语,他说在外面的世界上,掌握这两种语言是最重要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过去这些年我每天都拿出大把的时间去背诵单词,学习语法,做练习题。后来,在我的水平足够阅读相应书籍时,便把大多数时间挪到了阅读上。
今天下午,趁着那群人开始工作前,我准备先读完前几天正在读的《索拉里斯星》,这是一本由波兰作家所创作的科幻小说。学习机内置了英语和汉语两种译本,我选择了汉语的那本。这本书我很喜欢,因为他是讲述海洋的故事,而我和我的族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海洋。在岛屿上形成的任何文明的文化中都很难没有海洋的一席之地。
可就在我刚打开学习机看了还不到两页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恩美卡!”我听到有人叫我,于是从干净平整的岩石块上站起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身穿印花短袖衬衫的矮瘦黑人向我走来。
“下午的节目要开拍了。”他抬起胳膊抹了抹脸上热出的汗,气喘吁吁地说。
“下午好,切瑞先生,按照预定的时间,不应该一小时后才开始吗?”我低头看了眼学习机上显示的时间,疑惑地问。
“导演说晚点可能会下雨,所以提前开拍,您现在不方便吗?”他对我十分客气,尽管他看上去有三十几岁,比我年长一倍。
“不,很方便,您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切瑞先生的腿有点跛,可跑起来却十分麻利。他是导演的助理,平常都是他负责联系我。
切瑞先生走后,我从略有高度的岩石台地跳了下去,透过树木交错的巨大叶子望向海边,有两个熟悉身影在来回奔跑。我拨开高高窜起的野草,向海边方向走去。
“勒杜娜,胡巴尔!该去表演了!”我朝海边大声喊。因为本地语中没有“拍戏”之类的词语,我就替换成本地语中有着“表演”意思的单词。
目前,岛上除了我们一百多个土著人外,还有一个九人队伍的纪录片节目组,他们在拍摄一档名为《这片土地上那些与众不同的生活》的节目,想要给观众们展示我们部落脱离现代文明的原始生活。当然,他们会为此支付许多物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我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导演送给我的礼物,轻薄舒适,比动物皮或者植物纤维编成的简陋衣服要好太多。最主要的是,他们许诺可以带我出岛,去外面的世界学习深造。而我,作为岛上唯一会说本地语之外语言的人,则成为了他们与部落其他人交流的翻译员。我预感这就是我命运的转折点,从十一年前白人先生交给我学习机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为这一刻做着准备,走出狭小无聊的岛屿,去往广袤无垠的大陆,去往文明的最前沿,去往充满未知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