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凌初用被角擦了擦眼角，抬头看着程非，说：

“通真等不及了，三个月后再没有种下仙苗，他就直接要炼丹。”

“嘿嘿，即便种仙成功又能怎样，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还是要炼丹。”

“我只恨自己修为太低，连跟他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愤恨、狰狞、沮丧……种种表情在凌初脸上变幻，最后都变成了深深的不甘。

在这同居一室的三个月里，程非见过她的清冷，见过她的明艳，甚至也为她无意透出的一丝天真感到惊讶，但此刻，他见识了凌初的柔弱和无助，有些心疼，更有些义愤。

修为高的拿弟子当修行的口粮，资质低的便被当牲口一样豢养。

而被圈养的他们，却耽于一时虚幻的享乐，对头顶慢慢落下的屠刀视而不见。

这就是玄界，人害人，人食人。难怪父亲说，自他们出走之后，留下的都是“贪、恶”之辈。

或许，这些灵柴们也像凌初这样想过反抗吧，但也像凌初一样，带来的是更大、更痛的绝望。

有一瞬间，程非像是回到了哥哥程是去世的那晚，看到了同样无助的自己。

“我有一件宝物，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程非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斟酌着说了出来。

凌初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件害人的东西，它救不得你性命，反而会让你在被炼丹之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受尽痛苦折磨。换来的，也不过是跟通真同归于尽的一丝丝机会。”

“我愿意。”

不等程非继续说下去，凌初平静但干脆地表明了态度。

程非暗自叹了口气，从戒指中取出母亲给的白色玉瓶，分出一滴碧落黄泉泉水，用真元包裹着让它浮在空中。又收起玉瓶，对凌初说：

“这是碧落黄泉的泉水。我们修为太低，根本没办法用它来暗算通真。不过家里的长辈告诉过我，它的另外一个用法。”

“用大量的净水去稀释它，就能减弱它的毒性，然后一天天、一点点的服用下去，毒性会逐渐在体内累积，最终也会夺人性命。”

又长叹了口气，程非扭过头，避开凌初的目光，接着说下去：

“剩下这三个月，你按此法服用碧落黄泉，即使被炼丹，碧落黄泉的毒性也不会减弱，由丹药进入通真体内，拼这一线报仇的机会。”

等自己说完许久，仍没有听到凌初搭话，以为她不愿意，程非便扭头看向了她。

凌初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到：

“你是凡界的人？”

“啊？！”

程非下意识的反应，让凌初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也是听通微师叔提起过。当初五行宗水行一脉，有两位天才弟子，一位是如今癸水宗的宗主沈敏，一位是她的师姐洪素锦。”

“传闻洪素锦机缘巧合，找到了传说中的碧落黄泉，并得了三滴碧落黄泉泉水。沈敏要强，带了几名交好的五行宗弟子，按照师姐提供的线索，也偷偷去了南方烟瘴之地，寻找碧落黄泉。”

“可惜他们没有洪素锦的运气，除了沈敏之外，其他人全部陨落在此行之中。”

“其中就有土行一脉大长老的得意弟子。这位长老一怒之下，直接施展神通，将碧落黄泉给填了。”

“所以，洪素锦的那三滴碧落黄泉，就成了世间仅存的、能够对大罗境修士有威胁的毒药。”

凌初缓了缓，直视着程非道：

“而一百多年前，洪素锦跟自己的丈夫、关中程氏弟子出离玄界。如今你拿出碧落黄泉、又偏偏姓程，若不是来自凡界，那也太过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