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非客
却说重华因和过真人意见不和,一气之下,将灵丹倒入天河,仍然心怀郁闷。信龙得食灵丹,能不感激,待他脸色略微好转后,劝他道:“主人,你的做法非为不妥,何况做也做了,不必自扰。”
重华哼声道:“明明是一件好事,我全力去做,结果恐怕谁都不会满意。”
“主人,你别总往你自己的身上想,太多生灵都不似你这般境界,凡事只想着自己。”
重华心慰点头,又问它芒芒消息,知她已回菜花峡,连忙回赶。
这边芒芒当然气呼呼的,见了他面,赌气道:“回来干什么?你们都走好了。”
“咳,只怪我,不怪龙龙,不要让它受委屈。”重华低声赔笑道。
芒芒找到躲在他后面的信龙,大声道:“你过来,把人看丢了,他回来了,还不和我讲,让我担心思,你说你哪里委屈了?”
信龙畏畏缩缩道:“你们都对,我没办法;你们吵架,我很害怕。”
芒芒一愣,拉过它搂在怀里道:“不怪你,你受委屈了。”
信龙等她平静了,偷偷和重华眨眨眼睛,和她道:“主母,其实有些事情主人碰上了,也是身不由己,错就错在他没有先和你商量或者回来后不主动交待。”
芒芒果然责怪重华:“听到了吗?”
重华讪笑着提醒道:“有族人看着呢。”
芒芒这才推开信龙喊问:“江南,什么事?”
江南猜到是重华现身,因见他二人言行怪异,正在犹豫,芒芒一问,飞跑过来,欢跃道:“金先生,我是江南,你还记得我吧?”
重华也很惊喜,拉住她手问:“江南,你怎么也在这里?”
芒芒提醒道:“江南还是致胜的妻子呢。”
“啊,太好了!怎么样,这里的族人毒根都被拔除了吧?”
“都治好了,不过现在是大病初愈,太阳王说了,要休息一段时间,便如常人。”
“太阳王?那-太阳王呢?”
江南看看芒芒,笑道:“金先生、公主,你们聊,我还有事。”高高兴兴地走了开去。
“多力呢?他怎么了?”重华迫不及待地问。
芒芒气恨道:“走啦,我一到这,他就回太阳谷,他现在心中也没有我了!”
重华这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低声和她笑道:“你不要说,我还生气呢,他还是怕和我见面尴尬,又想留给我们自由,这才回避。”
“还自由!都是你带坏的。”
“这怎么说?”
“父行子效,你心中没有我,自由惯了,他能不跟着学!”
“哪有的事,龙龙刚才说了,我也是情势所迫嘛。”
芒芒默然半晌,幽幽道:“我理解你,也知道你心中不是没有我,我当时就是对你这样要求的,何况我也听多力说了、福慧说了、江南说了,但是对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要自由,也要有归宿,如果他越自由,对另一个人来说就越滞固,就看他忍不忍心了。”
重华忙道:“芒芒,我欠你太多,今后的生命都陪着你。”
“不想,你的生命太漫长,我的生命只如露霜;你的责任那么重大那么忙,我只如小草小花无关紧要地生长开放,有你生命中微小的一段属于我就够了。”
重华挺胸道:“你说,想去哪里?我们现在就走。”
“哼,你先想好还有什么事,别到时候又把我扔在外面。”
“不要想,没有。”
“我上次说了,想去看大海洋。”
“好,这里的族人怎么办?”
“世界那么大,你管得过来吗?天下那么多事,你都能管得着吗?”芒芒烦嗔道。
“我这不是问问吗。”重华又赔笑道。
“多力回去就安排一名老阳来此处带头,行了吧?”
“太好了,我们这就走,芒芒,还有一件事情?”重华犹豫着怎么和她说。
“你又有什么理由了?说。”芒芒板着脸冷冷的回道。
“我们又有一个孩子了。”
“啊!”
“看,喜不喜欢?”重华从怀中掏出炎鸟来问道,又简单地把怎样得到它的经过说了。
“哇,好可爱好温暖哦,要是长大了和龙龙一样能讲话就好了。”“他很聪明,现在就能听得懂人讲的话。”
“你的本事越来越神乎其神,要孩子都可以不经过我,可是你又不会养,只能又是我来了。”芒芒嘴上埋怨着把炎鸟抢过来抱入怀中。
当下重华开始敲石呼唤石干,石干自重华中毒,怀疑毒物来源,急忙赶去大海洋寻找解药,人未到海边,重华的问候已致,见重华无事,他便想定定心心地回昆仑山补石,离此不远。此时听到重华的主意,忙在那头嗡声道:“好事,我即去大海洋通报,他们肯定欢迎,你们边走边玩,等我会合消息。”
芒芒凑近石壁大喊:“石老爷子,我是芒芒,很想念你!”
石干咳咳道:“好,好,你也很好!”二人相视而笑。
芒芒又去找江南,信龙趁机提醒重华:“主人,这下你可以正好去收拾大海洋罪恶沟中的毒物,要先和主母说一声的。”
重华忙摆手道:“不能,一说她以为我去大海洋是为了办事,不是有心带她游历,定然不高兴。”
“那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
芒芒吩咐好事情回来,和重华携手出谷,走得远了,才乘龙畅游。
这时信龙因得重华指点,吞食仙物,已长成实形,前几日食得灵丹后,更加结实有力,灵活如意,此时既想体验,更想好好的表现一番。它问去哪里,重华道:“石干到大海洋传信,得一段时间,我们先找熟悉的地方转转。”
“要是能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好了。”芒芒坐在他后面,抱着他的腰幽幽道。
“我记不得了。”重华有些遗憾。“不怪你,你那时比我还惨。”“那个黑衣巨人呢?”
芒芒没有回答,重华明白黑衣巨人也许老了死了,也许离开了太阳谷,便没有再问,他说去福德山,芒芒摇摇头;他又说去看看闫族人,芒芒也不愿意,他于是明白她怕去熟悉的地方,怕说不定又有什么事情来打扰自己,大声和信龙宣布:“今天我们一家出行,由你发挥,途中想起什么旧闻典故,也要说出来,让你主母解解闷。”
信龙心中乐陶陶,摇摇尾巴谦虚道:“主人,我哪有你智识多,还是你讲,我和主母都可以饱饱耳福。”
于是他们先到圣湖,重华感叹道:“龙龙啊,当年我到这里时,已是心力交瘁、万念俱灰,失智而返,天意遇上你主母,才得保命,因为其它路迹都没有印象,所以到此纪念一下。”
信龙问道:“这个湖太大,四处又荒凉,你怎么能过得去?”
重华道:“它的周围曾有一条宽广大道,玉带一般,从四面八方赶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道路外面也是花团锦簇、牛羊滚滚。”
信龙质疑道:“那么多人乘龙来这里?哪有那么多龙?”
重华道:“我们那个时候的文明非常先进,人们行路乘坐房子一样的工具,叫住汽车,比你们飞的速度还快。”
信龙无法想象,刨根问底,追究其原理特性,重华大略一讲,由它去想。
再往下走,地形和气候慢慢变得和大高原上完全不同,重华可讲的话头更多,只要芒芒感兴趣,都将脑海中的记忆说出来:哪处高山峻岭之间有空中飞桥大道,二边都看不到头,日夜有飞车行驶,川流不息;沿着大河,他又历数哪里有大桥,桥面比河还宽,上面搁座小山也不会塌;见到平地,他又指点,哪处曾有大城,城中的房子叫高楼,比山还高,和树林一样稠密,里面住的人比现在基地、太阳谷、福德山,还有其它地方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很多倍。
信龙终于忍不住问:“主人,你说的是故事,还是事实?”
重华看都不看它,淡淡的道:“是真的。”
“那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高度文明时代的事物你想都想不出,想不到就不会问,你不问我怎么会讲?”
芒芒此刻身体已经适应,轻轻叹息一声。
信龙问她:“主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芒芒道:“你主人说的是真的,但高度文明以后,尤其是首领精英,如果不保持修行,必将陷入欲望的深坑,趋于灭亡。所以你主人那个时代人类的灭亡,与其说这个那个的原因,究根到底还是自身。”
重华历事明理,深以为是,喟然长叹。
他们在意游历,点评山河,也不着急,倒是石干先传来消息:“少爷,海族这边已安排妥当,但海水现在很冷,最好以后再来。”
重华望望芒芒,见她微笑不答,忙对着山壁道:“石干,海水什么时候都是凉的,但是再冷也冷不过大高原,没事,我和芒芒受得了。”
“那好,我还有事,你测定好我的位置,我在这里堆了摞石,上面有个小套石,你拿它在海水中摇几下,很快便会有海族来迎接你们。”
“好嘞,你可和他们交待仔细,芒芒没见过大海洋呢。”
“放心,他们有金车,很快很安全。”
重华和芒芒欣慰道:“有石干前去安排,他和海主是患难之交,你们部族和海族又沾着亲,我也曾帮他们找回海运袋,和他们的首领青干又互相欣赏,所以我们这次前去,他们必定感情热烈,场面隆重,你也不要过意不去。”
芒芒道:“我们也就是到处看看玩玩,最好不要弄得太排场,耗费太多。”
“嗯,到时候我会提醒他们适而可止。”
二主一仆兴兴冲冲来到海边,芒芒早已留意,但见前方一片蔼白,天地莫辨,忙问重华:“这就是大海洋吗?”
“是的。”
“有多大?”
“除了我们身下,三面全是,竖则是从这里到大高原的数倍,横则没有边际。”
“啊!”芒芒惊叹出声,在她心中,灵湖也是宽广极目,尤有边际,而大海洋竟是广袤无边,只能令人遐想;灵湖水寒澈清秀,宛如羞涩少女,而大海洋不露声色,恰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灵湖周边高山相逼,无有空暇,大海洋却有宽广平缓的海滩,她忍不住跳下身来,奔向水边,刚一着水,恰好一波海浪赶到,海水呼的一下扑上,把她吓得惊呼一声,慌忙后退,等她回过头时,那海水又调皮地哗哗退回。
她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几次,踢踢踏踏踩起水来,那沙子也极是均匀干净,就是被她踩一个浑浊的坑来,也很快恢复洁净。
信龙见了也落下身来,跟着她又是翻滚又是拍打,水花溅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她连连躲避呵斥,却又咯咯笑个不停。
重华在一旁笑吟吟地看了一通,稍一打量,果然看到不远处有几块大石垒在一起,有一人多高,走过去跃上一看,果见有一块黑黝黝的活动石,虽然被烈日曝晒了大半日,拿在手上依然显凉,看一看,在内外空档处可见细密的槽孔;摇一摇,里面如有水在晃动。他也不去研究,拿了套石,依旧返回,兴之所至,走到芒芒身后,一脚飞出,将一蓬水全打在她身上,惹得她又是一声尖叫,转身和他对打起来。
信龙更加欢快,在他二人中间胡搅乱甩,半空中顿时噼哩叭啦,泥水四射,二人哈哈大笑,躲到一旁。
“这水是有点凉。”重华道。
“蛮好,很舒服。”芒芒甩了一下头发回道。
重华摇了摇手中的套石道:“走,我们到下面玩去。”
芒芒忽然问:“你说那些海族住在哪里?”
“当然在大海洋深处。”
“那怎么去得?”
“这个他们肯定会考虑周到,我们是贵客!”
“就这样玩玩好了,不要去了吧。”芒芒犹豫道。
“你不要慌,跟着我,先适应适应。”重华拉着她一起下海。
她起初害怕,但因脚下海底很平缓,走了很远,水还没有过身,重华又教她试着潜入水中憋气行走,她也适应得快,便有些松懈。重华连声夸奖,却不知她因吸过黑脚龙的血,所以也能轻易下海。
二人直玩到太阳偏西,重华感觉到海水变冷,担心她的身子,忙带她上岸,却见信龙正玩得不亦乐乎,见了他们二个忙道:“主人、主母,快来,很舒服的。”说完一个空翻,哧溜钻入沙中,又从另一处出来。
芒芒这才注意到这海边的沙滩也是又厚实又松软,一脚踩下去,直没到小腿肚,当下也过去感受一通。
重华道:“太阳将落,沙子温暖还可以挡风,不用担心寒凉,正好休息。”当下命信龙回避,二人以细沙清洁身体,穿好衣服,在沙子中和服而眠。
白云蓝天,海天一色,海水清澈透明,海风清新湿润,海浪清脆动听,只不过一条鱼也没有见到。
几天下来,身边一切了如指掌,便觉得空旷难耐,但还没有海族前来迎接,二人只好打坐修行,日头上来,骄阳似火,只能藏身沙子中等待。
他们又回到岸上一座小山前,叩石询问石干,石干在那头道:“说好的呀,要不再等等。”
二人无奈,闷闷而回,只好下海勤摇套石,全无动静。
再过几日,二人越发无聊,正踌躇间,听到信龙叫道:“那是不是来消息了?”
二人连忙看时,从海水中上来二个海类,四肢粗短,头脸饱满油酷,五官隐匿不张,身材却苗条结实,木木移步,步伐蹒跚,来到二人跟前,也不多话,献上二具鲛皮衣,帮二人穿上,手一招,在前面引路,二人一头雾水,相视无解,只得跟随。
往上走数百步,在一片乱草地间,一个海类立住身体,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便渐有水汇集,他用脚像僵尸一样踩踏一通,跃在一边,刚才落脚的地方已是一个水坑,正往外汩汩冒水,另一个海类朝着二人侧身一让,手臂指处,作邀请状。
重华指着洞口问:“你让我们跳下去?”
那个海类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身体微微往前一倾,表示认同。
重华本不愿意,转念一想,和芒芒解释道:“这个叫度生池,也叫换生池,我们跳下去,从它入海,就能适应海底生活。”说完率先跳入。
芒芒本来不愉不愿不敢,但见重华已经跳下,不及多想,也跟着跳入。
这下急坏了信龙,在一个小小的洞口飞旋探望,口中叨叨不停:“我要不要跳?我能下能下?”终于闭着眼,一窜而下,抓着一个人的身体,也不管是谁,死命缠住。
度生池又叫换生池,是海陆生命转换通道,海陆生命进入其中,便被带有气体的粘稠胎膜包裹,呼吸极为艰难,只有通过粘膜,改变生命的呼吸结构,先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最后实现海陆间的转换,时间和难度都因生命的个体各不相同。
重华和芒芒本来就可以直接进入大海洋,又刚刚在海水中实践过,无须转换,因此入池后五官仍能作用、全身并无异常。
重华更是思路清晰、毫不恐慌,拉着芒芒,奋力向下突破,钻出度身池,一路狂奔,直到嚯的一下,手脚再无接触,心中猜测可能已经在大海洋的深处。
此时四周漆黑,水体坚冷如铁,比地狱还要滞迫,二人不约而同地各运金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和失望:这是安排好了的吗?这是热情欢迎吗?不要说金车,连个使者都没有!再转身,已经找不到转换通道了。
正当二人满腹怨气一筹莫展时,水体一晃,光亮处,分出一条通道来,一位身量雄壮、装束华贵的首领堂皇而至,所到之处,色彩缤纷、波光荡漾,令重华伉俪头晕目眩。
那首领年纪偏老,棕肤棕须、高额阔颐、隆准修目,上得前来,微微作揖后,只说一句:“欢迎尊客光临大海洋,请随我来。”不等二人答话,转身就走,光彩随之而去。
即刻有二辆金车起起伏伏而至二人身前,虽然也有金光泛动,却比刚才单一暗淡多了。“搞什么嘛!”重华心中踏实下来,和芒芒自嘲一下,二人各自上了由一匹海驹拉着的金车,颠覆而行。
重华见一路红光映照,知道那贵气首领在前面引领,和芒芒说一声,跃出金车,抢身上前,想结识一下那首领。
那首领坐的是大宝辇,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大宝辇上珠光宝气、极为华丽,由一力士驱动八片海驹稳稳而行,那首领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悠悠而眠,上下有四名腰肢曼妙的女子为他拿捏按摩,中间又有二个海童用玉盏盛着钦食,不时喂入他口中,忒也享受。
重华高高兴兴而上,看到这里,气为之夺,又悄悄退回。
芒芒问他:“怎么样?”
他含糊道:“还算客气。”
所行既久,先是越来越冷,后来越来越暖和,都是在悄悄地变化。
海驹也不见了,只有重华能感觉得到,然后发光通道也在不知不觉地消失,他们的金车也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四下里又黑暗寂静,惟有冰冷裹身。
二人倒不害怕,只是猜不着海族这样安排的用意,只能耐心等待。
正当二人无聊透顶昏昏欲睡时,金车带着他们忽然失心疯地狂转起来,二人来不及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情,全身血气陡地上涌、头颅昏胀欲裂、耳中如有物充塞,嗡嗡作响。
还好重华是文明过来人,分辨出己身在急剧下坠,当下双手一平一立,将心智跳出身外,守在正中,定心辨别,知道自己被一股大力牵引,忽如坠石惊鸟直上直下、忽如长龙狂扭乱窜,忽而激烈旋转、忽而向前疾冲,都是力道强劲,快如闪电。
他既能找出规律,分出心神,在这般自撞自毁的剧烈运动下,毫不慌乱。
金车停下,一如之前,可就苦了芒芒,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双手紧按胸口,喔喔呕吐,五脏六腑都要倒出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重华急忙上前抚慰,总算芒芒修行极高,万事万物看得很开,因此也能很快恢复镇定,无力靠在金车上,木然看着重华,用手指了指金车,重华内疚道:“我没事。”缓缓坐回自己的金车。
他刚一坐定,金车又是一震,开始轻轻地晃动,才要去分辨,头顶忽然一亮,抬头看时,正是心中向往的天空。
可是金车仍然在下降,那蓝天也就越来越小、越来越灰暗,他明白此刻和芒芒正处在极深的海井中,却不明白海族的意图,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他这样想时,便运动金眼观看,四周的海水似乎在急速旋转,又似乎很安静,正待细加辨别时,发现自己连同金车又开始在缓缓上升,因为海井里越来越光亮、越来越温暖,不消说,这是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井口的天空、
令他惊奇的是身下的海水一直在往上涌,超出了海井也不停止,继续往上堆顶,形成了一个水柱平台,直到高如危楼。
他听到芒芒的惊呼声,和她一对视,让她安下心来,二人都忍不住低下头扭转了身子审看,然后又抬起头来互望,面面相觑。
重华见芒芒委屈的样子,仍一味劝道:“这可能是大海洋的待客方式,入乡随俗。”
芒芒没有答应他,喊信龙道:“龙龙,你快起来,我们回家。”
信龙断断续续道:“主母,我很难受,全身泛力。”
二人正不知所措,一声水响,水柱平台二侧各翘起一卷高浪,上面各有一名海类首领站立,都是白面白装、身材高挑瘦削,齐作揖道:“尊客,欢迎造访大海洋,在下蹈涛激浪,刚才的活动还刺激好玩吗?”
重华也回了礼,又和芒芒解释道:“看来这真是大海洋的待客之道。大海洋嘛,就是这样,怎能没有涛浪?咱们也没有吃一口水,别半途而废。”二人稍稍振作。
那蹈涛和激浪在大海洋中赫赫有名,一个掌乌晶变幻神魔头杖,主使催水长浪;一个执砂金套石起波灵音杖,呼引海洋百族,这次奉海主之命,和大堡礁宝珠王、副军师龟伯一起,要三调重华。
重华夫妇丝毫不知,正为刚刚深陷黑暗坚冷的大洋深处和此刻孤坐在四周浩罕无边的水柱平台上疑扰不已,这时又看到前方远处的海域如同层峦叠嶂、漆黑一片,把上面的青天都映得暗淡无光,随着它无声无息的迫近,凉气扑面而来。
重华知道这种景象绝非正常,必是海族所为,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图,只能暗中留意蹈涛和激浪,只见他们二个好整以暇、随波逐流,脚踩波面浪尖,犹如闲庭漫步,不时浮沉一下,半截身子没入水中,转眼之间,又冉冉升起,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引发周围海水的大动静。
黑色的海水越来越近,以至天色无光,重华二人呼吸紧迫。
偏偏就在这时,二条大鱼从其中跃出,落在自然水体中,一边一条,闪电般地游到蹈涛和激浪身边,重华瞧得仔细,见那鱼身材修长、身段滚圆流畅、长吻细尾、背青腹白,行动敏捷,早认出它们是海豚来。他见芒芒也殷切关注,忙告诉她:“这个叫豚鱼,非常聪明友善。”再回头看时,蹈涛和激浪已踩在鱼背上,迎着汹涌而至的海浪,站立潮头。
海浪骤然停止不前,就在二位海族首领站立的地方向上堆积,越来越高,起初像一堵墙,渐渐的如同悬崖峭壁一般。
重华明白海族的这种手段和自己带引地波地力的原理仿佛,只是惊叹他们的成就如此之大!
他见芒芒瞧得出神,竟至站起身来仰面观看,心中忽然害怕起来,这么高的水山矗立在自己面前,如果崩塌,自己和芒芒的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