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1月中旬，校园里法国梧桐落叶满地，时不时被清冷的风扬起一角，路上的坑洼处积满昨夜的雨水，冬天终于露出獠牙。

比天气更萧杀的，是期中考试的严格。

双人双排的课桌被拉开距离，变成单人单排，桌上所有学习资料被清空。每个考场两名老师监考，一前一后，首尾监控。

但道高一尺，魔想高一丈。

寝室卧谈会上，把精力主要给了录像的许广涛对吴明远说：“老吴，你做为一班之长，是时候发挥领导作用，带领兄弟们考出好成绩了。”

“明天就考试，来不及了。”吴明远以为许广涛屎堵腚现挖茅坑，想让他押题。

“来得及，”许广涛从铺位上坐起来，“你坐我们前排，做到选择题时，左手摸头顶表示选A，摸眉毛选B，摸耳朵选C，摸下巴选D。”

“我靠！”吴明远这才明白，许广涛是想让他帮着作弊，不过这两个字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态度。

在吴明远这儿碰了鼻子，许广涛只得求助下铺的秦奋。“秦兄……”

“还不到春天，怎么就有母猫叫春了？”秦奋从被窝里探出头。

许广涛很想骂一句妈，但考虑到有求于人，只能带点夹子音，期期艾艾地说：“秦兄，刚才老吴不是不愿意嘛，你能不能……”

秦奋倒很豪爽：“帮你提分是吧？没问题，我家娘子帮我补足数学短板后，全科我都可以帮你提分。”

邓晓波没想到秦奋答应的如此干脆，刚才他一只耳朵塞上耳塞，另一只耳朵监听卧谈会谈话。

“秦哥……”

秦奋脸侧向他。“看我家娘子薄面，朕准你沾光。”

邓晓波满意地翻过身，听随身听去。

“谢……谢谢秦兄！”许广涛感激涕零。

“广涛，大恩不言谢，得有实际行动啊，我这人很现实的。”

“考试这两天的饭我包了，全是肉菜，我打回宿舍，递到你手中，你吃完，我给你涮饭缸，怎么样秦兄？”

“成交！”

谈好生意，许广涛正要美美睡觉，只听门后角落一个弱弱却很清晰的声音传来：“这……这样过分了吧？”

大家一愣，想起是白天夜晚都不做声，也很难见面的李东强。

“有什么过分的，同学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助吗？”许广涛怒道。

“作……作弊不好。”

“管好你自己吧！”

第一堂考语文。第二天上午8点30分，来自一年级的监考老师发卷子前宣布考试纪律：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打暗号，比如摸头顶表示选A，摸眉毛选B，摸耳朵选C，摸下巴选D，一经发现，记为零分。

许广涛、邓晓波当场傻眼，这特么就是精准打击呀。

试卷果然出的很难，修改病句题目，给出的句子病的很高级，阅读理解题议论文部分的材料节选自学术论文，小说部分节选意识流派作家伍尔芙的小说《到灯塔去》，作文题给出两则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的材料，自由命题。

秦奋觉得这个出题思路至少领先时代七八年，全是反套路操作。

不过，他答的很轻松，毕竟原来做财经记者，写一篇深度报道少则四千字，多则洋洋洒洒万言，后来炒股，行业深度报告每天的阅读量也在10万字左右，阅读与写作的功底一直在积累、历练。

但对吴明远、许广涛等人来说，平时练的完全用不上，考试变成被出题人单向屠杀。

进考场，一个个脸色白里透红，两个半小时后，出考场全都绿着脸。

教学楼的人流中，大家对答案的心情都没了，吵吵嚷嚷骂出题老师不是人。

吴明远找到秦奋。“秦兄，考的怎么样？”

“题挺难的。”

吴明远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

人就是这样，不管你有多痛苦，看到别人比你更痛苦后，自己的痛苦突然不那么痛苦了，反而有一丝丝甜蜜。

吴明远就是这种心情，然而他很快感到更加痛苦，因为秦奋又说了一句：“我觉得自己做的还可以吧。”

最难受的是许广涛，沾秦奋的光没沾到，靠自己做卷子有如看天书。“妈的，语文考试都空题，老子活了快18年，头一次见！”

想起作弊密码被不明不白破解，许广涛怀疑是李东强告的密，毕竟昨晚就李东强反对。

“我……我没……没告密。”李东强本来说话不利索，许广涛一逼问，说话直接变炒豆子。

“你拿出没告密的证据啊！”许广涛把气儿全撒老实的李东强头上。

李东强当然拿不出，只能眼泪汪汪低头看自己脚尖。

“许广涛你怪老李干嘛，怪你自己没脑子，你那套作弊密码系统全校通用，监考老师不精准打击，还配称老师吗？”

秦奋拉开许广涛。

许广涛想想有理。

“秦兄，请吃饭的事就算了吧。”

这色披账算的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