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晨光熹微。
五月初的京师尚未完全入夏,天地?间漫起一层青灰的凉意。
容淖于睡梦中无意识把脑袋往锦被里缩。
一条强劲臂膀搭过来,替她把可能透风的边边角角压严实了,然后自然而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容淖感受到肌肤相触时不同寻常的燥热,思绪逐渐醒转,身体?微微发僵。
大掌及时拍拍她的背,青年用晨起的喑哑嗓音压在她耳畔,轻声安抚,“是我别怕,继续睡。”
到底是新嫁,性情习性又敏感冷淡,可能还?有点认床。
昨夜里,策棱能感觉到容淖的不习惯,总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困到发蒙时还?会被躺在边上的他惊到,仿佛被窝里突兀钻进个臭不要脸的野男人打?算玷污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
策棱心疼又无奈,一整晚也?同样警醒着,只要察觉到容淖有悠然转醒的动静,便立刻拍拍她的背,免得她真把自己吓着了。
一夜过去,容淖已习惯了耳畔有男子?微哑的嗓腔与及时的安抚。
果然沉沉睡去。
待再醒来,红日高?照。
火红的榴花洒金帐与三?两关不住的阳光映照成?趣。
容淖懒懒翻身,几乎与半拥着自己的人面贴面。
男子?深眸里笑意点点,似有流波溢彩。
“睡饱了?”喜欢的姑娘眉眼生?春,散着如瀑乌发慵懒软在自己怀中,策棱情不自禁凑上去亲了亲她睡出红云的脸颊。
容淖呼吸微窒,无声在心底告诉自己,正经夫妻,亲脸而已,更过分?的地?方这人昨夜都亲过,最过分?的是亲完还?想来含她的唇……
不得不说,一个既放纵又克制的夜晚硬生?生?将容淖的接受程度拔高?许多。
不过,在策棱一直赖在她颊边,似啄木鸟一般亲个不停时,容淖最终还?是忍无可忍伸手,打?算把人拨开。
指尖触到那片令她不适的青黑硬茬,下意识摩挲两下去感受,“一夜而已,怎么长这般快,是不是需要每日清理?”
昨夜他亲到忘乎所以时,她腿上也?只有极淡的痒意,不像今早这般分?明,皮肉发刺起疼。
容淖感到吃惊之?余,还?有些许艳羡,她头发要是这么能长又坚固该有多好。
策棱闻言眼底笼着意味不明的笑,拉过她纤细的手直接覆上自己的下巴。
食指过界,盖在了唇边,被他惩罚似的啄了一口。
容淖指尖微不可察瑟缩。
男人一改昨夜处处关照温存的面孔,带出几分?恶劣,低声笑道,“昨夜你不是就知道了,男人一直挺麻烦。”
昨夜里,他埋下去时容淖震惊又羞赧,不肯就范,在挣扎时不小心踹上他脸。
他非但?不生?气,还?一脸回味地?提起那次在草原上挨踢的场景。
他记得夕阳余韵与她面上艳光以及飞扬裙裳。
还?有那当下,他自己的反应。
从心至身。
并在新婚夜臭不要脸地?讲给新娘听,那天他为何一直蹲在那里看她,久久不起。
因为男人有时候确实挺麻烦。
锦帐春暖,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容淖把几乎腻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喘息不匀道,“该去正厅了,你伊吉和弟弟在等。”
策棱把人搂回来,含混说起自己的安排,“我昨夜让人给他们传过话,晨间不必过来公主府,改在午后见礼。”
按本朝规矩,公主出嫁后独居公主府,额驸与其家人住在自家府邸。
额驸想入府见公主,需提前传信询问公主可否。
夫妻之?间尚且尊卑分?明,额驸的家人在公主面上更是卑弱。
譬如民间新婚次日的敬茶礼,放在公主与额驸一家身上,则由额驸家人向公主曲膝叩安。
若是公主有赏赐下来,他们还?需要下跪磕头谢恩。
“这样安排当真能行?”容淖知道策棱亲眷寥寥,只剩几个血亲,她哪怕不爱应酬也?不会随意怠慢,权当看在策棱面上。
“我伊吉知晓你身体?不算好,不会介意这些。”策棱回得肯定。
亲眷是他的骨肉至亲,他的态度鲜明,容淖自不再纠结。
二人不紧不慢地?梳洗穿戴,膳毕正在饮茶,外间传来老哈敦与二爷前来给公主问安的消息。
容淖端坐在上首,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格楚哈敦与恭格喇布坦一同肃容向她曲膝见礼。
按规矩额驸当随公主一起受额驸父母亲眷的礼,只不过策棱不动声色离开圈椅,避受了所有繁文缛节。
容淖注意到了,无声默许,其他人自不会讨嫌点明。
待格楚哈敦与恭格喇布坦把一套繁冗的见礼一丝不苟做完,容淖回送赠礼。
格楚哈敦二人立刻下跪磕头谢恩,全程面目平静恭谨,没有半点以老侍幼的不满或难堪。
容淖目光自然地?从老人家颤巍巍的白?发上掠过,最终往长身而立的策棱身上落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