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年节,转进二月二。
山河春醒,金龙抬头。
二月二亦是?民?间的春耕节,皇帝领着一干皇子皇孙及官员宗亲前去南郊皇家别苑春耕,以表率天下万民?。
傍晚回转宫中,大宴群臣之际,梁九功悄无声息上前,递给身居高座的皇帝一份火漆密信。
皇帝看罢,大喜,与群臣宗亲饮宴至二更方尽兴而归。
次日,乾清宫传来一道圣旨,册六公主?为和硕纯悫公主?。
半月后,容淖正?式受封。
在内务府掌仪司遴选出来充作女官的外命妇宣读完册文,敬过天地祖宗神灵之后,容淖一袭香色朝袍,头顶薰貂朝冠,捧着金册金宝回到寿康宫。
太后左右看看那些司空见惯的册宝,颇有功德圆满的欣慰,“你阿玛肯给你册封,这是?松口的意思了。估计不?多久便能定下婚期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容淖弯弯唇角,真心实意道,“还得多谢您老人家从中斡旋。”
太后不?以为意摆手,在皇帝面前递话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只不?过她平常奉行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那一套,鲜少对?皇帝的决定置喙什么,毕竟不?是?血亲母子?,她敬皇帝一尺,皇帝才会尊她一丈。
“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太后如是?说道。
若非容淖几年如一日侍她至诚,她岂会当这个出头椽子?。
而且……
容淖在宫中这几年,并非只在她这处使劲儿?,据说太子?那里也没落下。
连她这般不?涉朝事的闲散人都听说过,太子?曾几次三番当众上奏请求皇帝尽快为六公主?赐婚。
她与太子?皆是?皇帝身边最?看重的亲人。
说句难听的大实话,这阖宫上下,皇帝除去自身,也就把她与太子?当真正?的主?子?看待,让内务府采买时蔬从来只考虑他们?三人的喜好,由小可见大。
太后觉得,容淖有本?事把宫中最?能在皇帝耳边递上话的两个人都笼住了,说动皇帝不?过是?迟早的事。
容淖听罢太后的见解,唇角抽搐,憋出一脸古怪。
自从她那年她被害流落塞外,她与太子?之间早已势同?水火,不?可调节。
近几年,她住在寿康宫,上有太后看着,下有皇帝压着,太子?哪怕恨毒了她也不?敢再动歪脑筋。同?样,她也不?找不?到机会报复回去。
相看两厌的二人还不?得不?在人前披上兄友妹恭的假惺惺皮囊。
至于人后嘛……
容淖早发现太后性?情虽温吞却自有坚毅,把人攻坚下来不?知要耗几个年头。
她自然而然地想再为自己寻一份‘助力’,遂把主?意打去了太子?身上。
当然,她不?可能为了婚事顺利便去讨好一个险些害得自己身死魂消的人。
所以她选择另辟蹊径。
容淖开始十分热衷为太后跑腿乾清宫去给皇帝送吃送喝。
每每见到皇帝,她必然顺便进?进?太子?‘谗言’。
因近年来皇帝越发老迈,年长?的皇子?们?愈加躁动,容淖进?谗言也极讲究分寸,她只告些小节小状,从不?把自己牵扯进?夺嫡的漩涡中。
让皇帝认为她只是?在记曾经险些死在塞外的仇。
自那年出了布和当面羞辱拒婚那一出后,皇帝本?就对?她隐隐怀有几分愧疚,等闲不?会同?她计较太多。听她不?轻不?重的编排储君,嘴上训斥两句,实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当回事。
容淖来回几次试探出皇帝的态度后,便着手故意把消息传去东宫,让太子?知道他近来时不?时被自己看不?上的六公主?小捅一刀。
太子?年富力强,近几年被垂垂老矣的皇帝猜疑得不?轻,偏他那几个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煽风点火是?把好手,导致他这赫赫东宫之路越走越难。
这时候容淖还来裹乱,太子?闻讯真是?恨得牙痒,碍于上头有皇帝压着,一时半会儿?又不?好对?她下手。
容淖察觉出太子?对?自己的忍耐将至极限后,抓准太子?来向太后请安的时机,故意装模作样讨好太后,隐晦流露出想求得太后出面斡旋,让她效仿五公主?嫁入京师八旗贵胄之家,不?必和亲蒙古的念头。
容淖与策棱关系不?同?寻常是?皇帝亲自压住的消息,知情人不?过寥寥,御前的人不?敢说,太后则是?不?会说。太子?不?知此间内情,更无从猜测容淖的盘算。当即信以为真,双眼放光,自觉抓住了她的弱点。
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去蒙古和亲,让她尽快糟践死在苦寒塞外以解心头之恨。
然后便有了几次三番为她请旨赐婚之事。
皇帝一看太子?跳出来请旨赐婚,便知道他是?吃了容淖故意丢出来的饵,懒得管他们?兄妹间的‘玩闹’。
别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算计有时看着还挺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