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格喇布坦一愣,没?留神她竟把话头转到?偷听上?了,慌忙摆手否认,“……不是,我只是碰巧去替伊吉祈福。”
五公主兀自兴师问罪,“你这三言两?语同样说服不了我,你此举就是亵渎神君。”
恭格喇布坦垂死挣扎,“不至如此严重,我只是见?着你突然进来,往佛像后站了站。”
五公主冷哼,“还怪我吓着你了?”
内间形式顿时大变,五公主与?恭格喇布坦争执的重点逐渐偏离,莫名其妙翻起了旧账,还扯到?北巡路上?初遇初识去了,偏到?离谱。
屏风后,扒墙角的两?人在听见?恭格喇布坦曾偷听五公主许愿后,面?色不约而同变得微妙起来。
容淖斜睨策棱一眼,嫌弃尽在不言中。
策棱耳尖火热将?将?消散,又立马尴尬地呼噜了一把青茬脑袋,心中暗骂恭格喇布坦败坏门风,这下容淖定然认为他们府上?是‘耗子窝’,个个出没?无常。
容淖其实?根本没?工夫多理会策棱,她的注意力落在内间变了味的争吵上?,努力从只言片语中,拼凑这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何以生出隐晦情谊。
——原来是去岁北巡出关后相识的。
也是,茫茫草原,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篝火熊熊,何处不自在。
常年关在笼子里的人,一旦得了机会甩开规矩束缚,心底那些隐秘的疯狂势必会比燎原之火更盛。
这笼中鸟,是五公主,也是恭格喇布坦。
容淖长?于宫闱内廷,对男女情爱的认知极为浅薄。
皇帝恩宠后妃那些虚情风月不提也罢,她所知的情比海深多半来自戏文里的金童玉女。是以,皮囊是她判断男女之情最直观的标准。
譬如当初的孙九全与?春贵人,但凡孙九全生得丑陋一些,丢在太监堆里泯然如常人,她也不会那般轻易且大胆地把两?人联系起来。
平心而论,恭格喇布坦其实?是个仪表不凡的男子。他面?容肖似其兄,但并不如兄长?野性桀骜,反倒因幼时落下的腿疾,锻出一股鲜见?的消沉风流。
五公主更不必说,帝王掌珠,琬琰沉璧,如清雪一捧。
单单肤浅的从皮相而论,这两?人景催情至看对眼还算情理之中。但容淖觉得,他们之所以能?互相吸引,可能?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糊涂得让人迷惑!
二人明明都生得一副疏漠内敛的聪明相,平时行事亦不乏条理,不曾想凑到?一起竟连个架都吵不明白!
生死在前,两?人还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翻旧账,连私下互赠情诗的韵脚没?押对都能?争论半天,从‘不讲究’上?升到?‘不用心’再到?‘自私不知悔改’再到?‘不是一路人’。
这貌似严丝合缝实?则诡异至极的逻辑,容淖觉得垛积术都没?这对男女让人费解。
她今日算是开眼了,不耐揉揉耳朵,果?断退出去瞟了眼外厅高几上?的西洋钟。
顶多再有半盏茶的时间,送亲福晋们该进来迎五公主去正殿拜堂。
没?功夫任由这二人继续乱七八糟的闲耗。
容淖大步绕出屏风,面?无表情闯入‘战场’,冷声提醒,“该走了。”
策棱同样被吵得脑袋嗡嗡作疼,没?留神容淖如此‘勇敢’,忙大步追上?,不动声色护在容淖身后。
有外人闯入,吵得热火朝天的男女终于住了嘴。
恭格喇布坦恼怒转为冷戾,略往容淖二人所在方向落了一眼,倏地扯过五公主,一把扛上?肩,不管不顾往窗外跳。
这混账!
策棱眼皮一跳,指间掷出一物,迅疾破风,直逼五公主背心。
恭格喇布坦觉察到?危险,反手一挡,下意识护着五公主躲避。
策棱趁机闪身上?前,牢牢堵在窗前,断了他的去路。
兄弟两?的交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容淖呆了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发?髻有些松,定睛一看,她最喜欢的那支银镀金嵌珠珊瑚蟹纹簪砸在地上?,各色金银珍珠滚落四处。
竟用她的发?簪当暗器!
“哥!”恭格喇布坦开口,满是火气。不知是愤怒策棱攻击五公主,还是不满策棱挡他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