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再次出动,把剩下的肉夹走到只余两块。
她放下筷子,推了推面前盘子,“给你吃。”
姚桉看着盘子里排排列着的两块肉,清冽的眉眼更是柔软,“我不用,你吃吧。”
本来就是特意给她做的。
骆伽不应他,拿起筷子转而去夹别的菜了。
姚桉低头浅笑一声,状似无奈地把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米饭沾了肉上的酱汁,送入嘴里是满满的香气,还有几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甜意,淡淡的,也不腻人。
吃完一口饭以后,姚桉再问,“除了书以外呢?”
骆伽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表情一卡一卡的茫然,就是夹菜的动作还无比流畅。
姚桉放轻音量,循循善诱,“比如说,衣服。”
不等骆伽回答,他又好心地提建议,“要不然,衣服就不拿了,到时候再买几身新的。”
“毕竟,拿东西简便为上,那些纸质书还挺沉的。”
骆伽被姚桉说服了,点头,“好。”
姚桉笑意加深。
他筷子夹了几粒米,还没放进嘴里,就又停住了。
“对了。”姚桉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今天洪书鸣给我发消息的时候说,你有一身衣服在她那里。”
“是在去疗养院的时候换下来的。”
他说:“她是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她那里拿,或者她给你送过来。”
“我想这太麻烦她了,就回绝了。”
“一身衣服而已,你应该也不会介意。”
这话透着对骆伽性子的熟稔和笃定,加上之前骆伽对自己在公寓里衣服的不在意,姚桉心想,她大概也不会在意洪书鸣那里的一身衣服。
公域里对方发来的文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那种古怪难以形容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种介于意想不到和被冒犯之间的羞恼。
她凭什么觉得他和骆伽几年的相处比不上她对骆伽短短不到一天的了解?
她凭什么认为她就可以随意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质疑他?
真是失礼。
这羞恼随着文字在脑海里的轮番滚动愈演愈烈,快要漫上他的头顶。
姚桉假装低头吃饭,不让自己的异样被对面的骆伽看到。
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满,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乱搅动着。
过了一会儿,眼里满是被搅成一团糟的米饭,姚桉才回过神来。
他吃了一口。
吃着吃着,他又意识到不对劲了。
似乎从刚才他心神不属地霍霍手上的饭开始,餐桌上就过于安静了。
骆伽好像没有说过一句话。
是确实不介意,还是他出神错过了什么?
姚桉放下碗,抬眼去看骆伽。
正正好撞进一双明净的眼眸里。
他一愣。
骆伽在看着他,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但她的神情又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像是一片静谧的森林,行走于其中,从身到心都会感受到难以言说的平静。
姚桉心里所有躁动的情绪都在刹那间消退得烟消云散。
“怎么了?”他不自觉勾勒出一抹浅笑。
骆伽静静地看他,缓缓眨了眨眼,“我介意。”
浅笑凝固在脸上,姚桉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想从她那里拿回衣服。”骆伽说得清楚明白。
这句平静的话没有任何攻击力,却不啻于一柄狼牙棒重重砸向他的心口,上面的尖刺把他的心刺得泛出一阵激烈的痛。
不久前消散的情绪卷土重来,以加倍的威力席卷他整个心灵。
姚桉头一回咬紧了后槽牙,他调整了面上表情,竭力维持着柔和的笑意,阻止自己胸腔里突如其来的躁郁泄露得太明显,被骆伽察觉。
“你很喜欢那身衣服吗?”
骆伽摇头,只说:“我要从她那里拿回衣服。”
一字一句,和平常的语气没有太大差别,落在姚桉这边,却分外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好。”
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连那一个“好”字,都是他用了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