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气,呼气,姚桉平复好情绪,执起放在一边的公筷,夹了一筷子蔬菜要往骆伽碗里放,“先吃饭吧。”
骆伽避开他的菜,碗往旁边一推,“我吃饱了。”
姚桉愕然,手停在半空,剔透澄黄的油珠从菜叶子上滚落,滴落到乳白色的桌面上,溅出一朵形状不规则的花。
不过瞬息,他恢复如常,手肘拐了个弯,夹出去的菜落回到自己碗里。
“那,再喝点汤吧。”姚桉去拿过早已备好的干净的空碗,去舀汤。
今天的汤是南瓜绿豆汤,他特意烧得稀薄味甜,既给骆伽解解吃了肉食的腻味,又给她补充营养。
往日的骆伽在餐桌上都是乖乖巧巧,吃饭喝汤一律不会多话,也都吃得干干净净。
然而今天,她变了。
骆伽放下碗,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来,椅子往后推出一截,“不喝了。”
她弯过身去,抽了几张纸巾,叠几下后把它们按在桌子上的某一处。
那里是先前姚桉给她夹菜时油珠滴下去的地方。
她低垂着双眸,手捏着纸巾在桌面上打着旋擦拭着。
姚桉看着骆伽的动作,只觉得拿着汤勺和空碗的两条胳膊都僵硬得厉害。
可他面上还要不露异常。
“都不吃了吗?”
连甜点,水果,都不要了吗?
骆伽收回纸巾,被来来回回擦过的桌子亮得几乎能够映照出人清晰的影子。
她眼神往桌上的盘子一扫,再次重复,“不吃了。”
姚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碗勺放下。
“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骆伽回。
姚桉也站了起来,“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洪书鸣在场域里和你说了什么?”
骆伽反问,“她要跟我说什么嘛?”
姚桉下意识回,“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
“我想去休息了。”
未曾说完全的话被骆伽打断,他倏忽反应过来。
他刚才,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似乎是不从骆伽这里问出个具体的答案就不罢休一样。
可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以前从不对骆伽如此。
姚桉猛然意识到,各种纷杂心绪冲刷着他的头脑,让他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就失控了。
这实在是不应该。
空气安静了两秒。
他解开围裙,把布揉成一团随手放在椅子上,妥协般讲,“我知道了。”
“走吧,去休息吧。”
骆伽从座位上退了出来,让到一旁,等着姚桉走过去后,才跟到他身后。
姚桉有心想跟她并排,在走路中却总是被她让得领先半个身位,他无奈,只能就这么走到楼梯口。
踏步弧形梯旋转着通向二楼,姚桉走着走着,也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身后跟着他的人脚步声是如此的轻,轻到让他快要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以为背后的根本就是空气,又或者是自己的幻觉。
可明明她是实打实在的,为什么此刻他会有一种如此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真想转过身去看看她脸上的表情,真想停下来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身边,至少能够让他这时不安定的心绪稳定些。
但他什么都没做。
一路大概介绍别墅的布局,强撑着带骆伽到次卧,细致地介绍完东西摆放的位置和使用以后,他说:“我就在旁边的主卧,你有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骆伽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好,谢谢你。”
姚桉勉强笑了笑,声音比平常轻了几个度,几乎是到了低微无力的程度,“好好休息。”
他握住把手,就要把门轻轻带上。
姚桉看着门的一角在地上划出弧度。
“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
骆伽的嗓音如忽然凝结而成的雾,轻飘飘通过缝隙,荡到了姚桉这边。
他乍然抬头。
门已经合了一大半,骆伽的身影也被遮挡到只剩下一小部分,她站在床边,半张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这份疑惑差点就要把姚桉激怒了。
难道不是你变奇怪了吗?
他险些就这么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她跟以往不一样了吗?
她怎么可以,显露出这么无知无觉的表情,还要在最后说一遍这句话,就好像是蓄意在这个时候要给他猛烈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