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洪书鸣清醒了些许,它是在引诱她留下?
盖在耳朵上的手挪到胸前徽章,一束白光从徽章前斜斜向上射出,到达一定高度后化作散光散落到四面八方,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白光之下,一个人影在树林间显现。
洪书鸣脑子轰然,“柳生!”
柳生还是那副风流姿态,不同的是,它的眼睛闭上了。
洪书鸣直觉不好,迅速起身,手里凝出长剑。
几乎在她握稳剑柄的刹那,阴风吹过,柳生鬼魅的身影已逼近她眼前。
两道血泪从眼角缓缓流下,在白玉般无暇的面庞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视觉上的冲击凝滞了洪书鸣的动作,她后退半步,正欲挥剑,脑袋里的私语声猛然加大。
像一层面纱被掀开,听不清的声音骤然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砸进她内心深处。
“真是不明白,她一个家境那么好的大小姐,去万民公会参与救济活动作作秀就好了,干嘛非得来自组联?这里可没人有空看她作秀。”
“有超理能力又怎么样?她那能力,有跟没有还不是差不多,哪里来的自信要进超理行动部?”
“我就说嘛,姜副部比她厉害多了,姜副部成为部长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洪书鸣深吸一口气,抬手向前刺去。
柳生如飘忽的雾,擦着剑身而过,倏忽贴近她的面孔。
涔涔冷汗从额头倾泻而下,洪书鸣心中警铃大作。
它流出血泪的双眼瞬息睁开,露出虚无的两个黑洞,樱红的薄唇勾起。
唇瓣一启,内里是和眼眶一样极致的黑。
黑到仿佛要把她吞噬。
“多么愚蠢的大小姐,为了一点遥不可及的理想,放弃优越的家世,偏要自己沾染世俗的尘埃。”
“多么可怜的大小姐,无人理解你心中的追求,无人看见你挥洒的汗水,他们只对着你身上的尘埃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多么弱小的大小姐,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仍比不得别人天赋上的差距,面对陷入泥淖的部员,却完全没有能力解救她。”
无论听到什么,洪书鸣都在坚定地挥着手中长剑,唯独听见最后半句话时,她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么?”洪书鸣问,“你说我救不了娉婷?”
她右手手背青筋暴起,眼里倏然冒上薄红,“我一定会救下娉婷,不惜一切代价!”
话里透着些疯狂,而她身形已然有些不稳了。
柳生分毫无损,飘在她的斜上方,三个黑洞都像是在看着她的笑话。
“你的理想,一碰就碎,你保护不了她。”
“不会的!娉婷会好好的!”洪书鸣剑尖直指柳生,用力投出。
长剑被柳生避开,钉进树干,震颤几下后化作粒子消失。
与此同时,洪书鸣手里再次凝出长剑,她毫不迟疑地掷出。
一次又一次,柳生已经不见踪迹,而她浑然不觉,还在对着虚空投剑,宛如被设定好程序只知道机械地执行一个动作的机器人。
洪书鸣背后,幽灵一样的柳生正看着她陷入迷障的混乱状态,只等待着她撑不住彻底崩溃后趁势而入,推动她变成异化种。
忽然,它察觉到什么,正想消失,却僵在了原地。
“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啊,原来是你。”
骆伽咯吱咯吱踩着树枝,踏过一地梅花花瓣,平稳地走到洪书鸣身后。
柳生脑袋转了180°,自后背看着她,脸上神情僵滞且奇异。
骆伽拍拍它的脑袋,“因为没办法刺激到我,所以就来刺激洪书鸣了么?”
“小女孩呢?”
柳生没有出声,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一大股血水,顺着面颊轮廓往下滴,把它的锦衣都染成了深色。
前边洪书鸣重新投了两次剑,仍没有听到柳生的声音。
“不回答的话,把你的头拧下来哦。”
骆伽温温柔柔,“被我拧下来的头,不一定能够再装得回去哦。”
和她踩断树枝时差不多的咯吱声在脑子里响起,骆伽听到了刚进场域时冒出来的混乱杂音。
“你是,你是谁?”
它问她。
手指顺着乌黑长发滑到脖颈,张开虎口卡住,骆伽凑近。
“我是骆伽。”
最后一句话近乎于气音,也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嗓音。
脑海里又是一阵纷乱嘈杂。
它道,“她离开了。”
“离开这个场域了?”
“对。”
骆伽松开一点,“谢谢你。”
“但是。”她说。
“我也想离开这个场域了。”
退了一些的手猛然收紧,不过一眨眼,一声脆响,柳生的头便无力地歪倒在了肩膀处,眼眶和喉咙血流汹涌,洒落胸前。
“所以,我还是要拧你的头哦。”
骆伽在它身上擦了两下,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