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尼和几个蓬特老爷顺着殷戍手指的方向望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树啊,是树!”肥胖的少年笑得满脸都是油汗,“到了那道树那儿,我们就离开伊涅特的地界啦!”
“是的,孟图老爷,”伽卡尔老爷也满面春风,“那里有伊涅特周围最好的甜水井,我们就在那里休息。”
每个人都在放肆地嘲笑着殷戍,这使得他恨不得一头扎进脚下这滚烫的沙地。
“孟图老爷的眼睛出了问题,一定是在塔蒙小姐身上使了太多的劲儿!”有人大声笑道,“听说,哈托尔女神会使得男人视力模糊!她也许会幻化成美丽的精灵,附身在塔蒙小姐身上!”
“哈托尔女神可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神,孟图老爷,保重身体,好自为之吧!”
人们起劲儿地笑闹着,长长队伍中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殷戍难为情地偷偷瞥了一眼无故躺枪的塔蒙,发现那姑娘面罩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气急败坏地盯着自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个……那个,我们到那片树林子里休息吗?”他赶紧转移话题,“下午就不走了吗?”
“娇生惯养的孟图老爷,您没赶过路吗?”伽卡尔依旧笑得合不拢嘴,“在这样的大太阳下走路,我们都会直接晒成木乃伊的!”
人们再一次大笑起来。
“我们去树林里一直休息到太阳落山,”阔阔塔老爷不紧不慢地说,“等太阳落山之后我们继续出发,一直走到午夜时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到达莫拉皮啦。”
……
伊涅特庄园的东方边界是一堵“伊涅特墙”,其实就是一条用沙土堆积起来的、只到膝盖高度的破烂土墙,上面用树枝歪歪斜斜扎了一道篱笆。
土墙外面,就是所谓的“莫拉皮大道”了,据说一直通向远方的“莫拉皮”城——本地“州政府”的所在地。
而大道的右侧,则是另外一个地主家的土地了。
说是一条大道,其实不过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而它早就在来回行走的人们和牲口长年累月的践踏下变成了一条土沟。
道路两侧种满了棕榈树和椰枣树。高大的棕榈树看来很有年头了,树干挺直,巨大的树冠就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为“莫拉皮大道”提供了难得的树荫;而在棕榈树下则长满了名为“凤凰木”的小灌木,它的枝叶看上去很像蕨类植物,此时正是它的花期,望上去满眼都是艳红夺目的“凤凰木”花朵,闻上去有一种淡雅的清香。
“凤凰木花”的精油可是伊涅特庄园的一大产出呢。
酷热的天气下,这条大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其实这也是古典世界最典型的特征——人少!有限的人口大都分布在城市(城邦)或乡野之中的居民点里,而纯粹的野地——除非有必要——是看不到什么人烟的,基本都保持着蛮荒状态。
因此,蓬特的商队一上来,就把这条道路几乎全都占满了。
就在队伍前方不远处,长着几棵异常繁茂的棕榈树,守护着树下一个用石块和木头搭建的小亭子。
那就是伊涅特庄园外最后一个甜水井——“伊涅特芬芳”井啦!
据说,这口井本来属于莫拉皮大道对面的那位地主,胡尼老爷却一眼就看中了它,还同那家伙反复斗殴了几次,最后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自己叔叔的力量才最终占下!
精明的胡尼老爷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宝贵的发财机会呢?他立即在水井上建起了凉亭,派了伊涅特的家丁看守。从此以后,这个方圆几里内唯一的甜水井就姓“辛希布”啦。
莫拉皮大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和牲口不得不在这里喝水——下一个水井可要在一天路程之后的莫拉皮城内了!
人和牲口的饮水费用倒是公平得很——一律半个铜德本(帝国政府发行的一种铜环),当时就可以换至少四只鸡!
殷戍在蓬特小伙子的帮助下费劲地下了马。
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快要裂成四瓣了!
马背上尽管铺了厚厚的皮革和毛毡,再加上柔软的亚麻布织物,还是阻挡不了马的脊椎骨像刀刃一样切割着他的屁股。
如果有机会,他倒是很愿意向众人展示马鞍和马镫的设计与制作的……当然是有机会,他现在可必须“藏拙”呢。
这个屁股快要开花的倒霉蛋一边拼命揉着屁股,一边一瘸一拐地向“伊涅特芬芳”甜水井走去。
胡尼和伽卡尔老爷,已经同蓬特人坐在凉亭边的树下了,正在大声地谈笑着。
“胡尼老爷可真能赚钱!”阔阔塔满面笑容夸赞道,“这口井能给伊涅特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谁都需要喝水呢!”
“哈哈哈!怎么能和你阔阔塔比!”胡尼笑得脸又大了一圈,“你们蓬特人做海上生意,那才叫发大财呢!”
伊涅特的人和蓬特人开始热烈地互相吹捧,一名系着白布围裙的努比亚人却在旁边打转转,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
“塔塔,你在干什么?”胡尼的眉毛一下子扬了起来,“你瞧瞧你在客人面前是个什么样子?”
那个叫做“塔塔”的黑人似乎是守卫这口水井的家丁的头儿。他一下子跪了下来,激动地连说带比划,口齿不清地嚷嚷起来:“胡尼老爷,胡尼老爷!辛努亥家(似乎是大路对面的那个地主)出事了,出事了老爷!”
“怎么了?”胡尼沉着地站了起来。
“辛努亥家也在挖井,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片树林之后,”塔塔焦急地指向前方,“我们去找过他们,我们想阻止他们挖井……但是我们没他们人多!我们被打了老爷!皮塔,皮塔,你快过来!”他突然朝着身后大声嚷道,“快让尊贵的老爷瞧瞧你的伤!快过来!”
“行了行了!”胡尼暴躁地挥了挥手。
另一个似乎叫做“皮塔”的黑人见主子发怒,也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了。
殷戍发现,面前那个似乎永远是吊儿郎当模样的年轻死胖子转眼之间就变了一个人——满脸通红面色狰狞,一双眯缝眼中开始闪烁着一种阴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