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泉总觉得称呼眼下这个看来只有十之七八的少年为清玄老祖有些别扭。

可他终究辈分太大了，若然叫他为小子又觉得过于无礼，叫哥哥又显得太矫情了。

于是乎，俏皮的玉灵泉便给他取了一个折中的名字，“老小子”。

既有敬老之意，又有爱幼之嫌，如是给以中庸之学的儒道君子听了，定要夸她是一个取名小天才。

说不得还要拉她入伙，奖励儒道书院的小兰花一枚。

当然她在受过玉素心一顿斥责，说她没大没小之后，就再也不敢在人前显圣。

明面上称呼他为前辈，私下里却依旧不服气地“老小子”这么叫着。

游清玄听了微微而笑，也全不在意，只当她是小孩子一般看待。

时不时还喜欢逗小猫一样，直惹得她炸毛大哭为止。

玉清婉倒没想那么多，直接称呼他为清玄哥哥。

这让妹妹玉灵泉酸了好一阵，总是笑她叫得好腻歪，还学着玉清婉的语调神情，又惟妙惟肖的重复一遍。

为此，姐姐每次都被她说得面红耳热，只能用追着她暴揍一顿的方式来掩饰尴尬。

毕竟面对这样一位玉树风流的美少年，任何女子，哪怕只是和他说上几句话，那也都会谨小慎微，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展现出来。

游清玄这么多年来，看着曾经那些亲热地称呼自己为清玄哥哥的凡人少女，逐渐变成少妇，又快速变成老奶奶。

却依然这么叫着自己，早已见怪不怪。

仿佛那一刻，她们依旧停留在了青春记忆里，与清玄哥哥一样，不为时光所侵蚀。

返璞归真，长生不老的游清玄，也永远保持着那颗阳光乐观的少年人心性。

似乎年龄不过是一个数字，对他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可对其他人却是致命的，尤其是姑娘。

没有姑娘可以永远活在十八岁那样美好的年岁。

那些姑娘当他是朋友还好，但当真做为爱人，谁能忍受自己不断衰老的同时，自己的爱人却是一个永远十八的少年？

想必画影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即便她同样修行有成，也依旧会有老去的一天。

是以她要永远活在游清玄的心中，将生命定格在自己最美的年纪。

那样每当游清玄想起自己时，她永远都是风发正茂的样子。

游清玄正因此故，每每只和姑娘们说说笑笑，聊以慰藉。

一但觉得她们认真了便及早抽身出去，这是对自己，亦是对那些姑娘们负责。

好似镜花水月和肥皂吹出来的炫彩泡泡一般，只可观赏，不可亵玩。

一但伸手去触碰，美妙的景色抵受不住现实的打扰，立即便会支离破碎。

画影的悲剧绝不可重来一遍，是以江湖上都说他是一个多情而又绝情之人。

这其中的道理或许只有他自己深有体会。

那些爱自己所爱，恨自己所恨，只过好当下的言论，皆是鱼长爻有了此私心才会如此点拨游清玄。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是最好他的选择。

可是如今的鱼长爻，已是人厌神烦，如何再配来与其他姑娘争风吃醋？

她落寞地趴在狸猫肉球厚实的背脊上，不堪忍受周遭百姓对她的指指点点，似乎都认定了她就是在古楼小镇上行凶的妖女。

鱼长爻失魂落魄，哪还有心思与这群凡人去计较解释什么。

只想早些手刃楚风这个畜牲，然后找个无人之所，静心修道，往升上界。

自此脱劫去难，远离红尘是非。

几日后，玉素心终于自那寒玉床上下来。

然脸色憔悴，看来是费了不少真元，总算保得玉清婉没有了性命之虞。

“万剑池当日是由谁轮值？”

面对战战兢兢的弟子，玉素心扫了一眼，忽地一掌拍出，“啪”地打中跟前的一位男仆。

那男仆错愕地睁大眼睛，额头登时溢出鲜血，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门内弟子个个垂首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

游清玄冷眼旁观，一则这本是人家宗门之事，作为客人，不便插手。

二则他虽是陆地仙人，可也没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万事总喜欢顺从天道。

也认为这里男人的命数如此，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这时朝剑门的两位女弟子瑟瑟发抖地自左右站出，低着头，扑通跪地，畏惧道：“掌…掌门…”

“不关她们的事…”

玉灵泉终于鼓起勇气，抢在两位弟子之前，跪了出来。

“是我，是我绑了她们，然后偷了紫青双剑…娘…师父…不要…不要杀她们…”

她知道母亲的手段，每当要杀人之时，总会将身边的家奴先出出恶气，毕竟这些臭男人，本就是该死之人。

然而两位师姐却是无辜的，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害了她们性命。

“很好，那就由你自己来替她们承担…”

玉素心一甩手，笑着点了点头，随而退了下去。

玉灵泉不知母亲接下来要如何惩罚自己，寻思怎么也不可能将自己杀了吧？

虎毒还不食子呢！

正松了一口气，忽又想到自己可不是子而是女，兀自又心上心下犯起了嘀咕。

又想到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是一个，心下再次叫苦连天。

暗想死了死了，这样看来，岂不是死上加死？

转念又想，自己不是还没嫁么，可那也是待要泼出去的水啊，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玉灵泉已想到了自己被母亲处死后化为女鬼。

在那阴曹地府下也要受小鬼欺负，正被一群男鬼胁迫，扛着大扫帚打扫着臭气熏天的茅厕。

一时又有些懊悔自己干嘛要来逞这个英雄？

都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汗，可我明明才十六啊，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没了…

“呜呜…”

她越想越远，最后竟尔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师姐们望着她不知所措，想要过去安慰之时，游清玄挥了挥手。

待她们下去后，蹲在玉灵泉身边，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会是不是又在想，我死了要怎么办啊，家里养的小狗都要饿死啦…”

听其一说，玉灵泉哭得更大声，越想越觉得死得太亏了。

自己还有大把想做而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