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地移开视线，看来几年的男性身份所养成的习惯还没有完全脱离。

镜子中的她非常年轻貌美，即使用任何种族的最苛刻的最求全责备的标准来评判，她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女，一双温柔的淡蓝色双眸，五官优雅精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冬季般苍白的皮肤如同丝绸般柔嫩。

只是她的表情，特别软弱，眼圈红肿，显然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才具备的特征。

“我没想到时隔千年后，依然能看见你，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模一样，屁股后面还是一堆麻烦。不过，能看见你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确实是对我有着很大的慰藉。”

“我还保存着它。”

影中阳与爱欧若拉灵魂见面的回声令她站不稳脚跟。她抓紧了红宝石项坠，仿佛它有着重大意义，直到掌心的皮肤被宝石坚硬的边缘划出鲜血。

“对不起，爱欧若拉。”

海信瑟斯忧郁万分地喃喃自语。

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招人讨厌，就是这副该死的喉咙郁积着形成已久的恶毒胆汁将爱欧若拉欺骗与逮捕，悦耳动听的每一个音节都令自己发呕。

海信瑟斯把脸埋在双手掌心，凶狠地抓挠，直到指甲的细缝里淌出一丝鲜血。她讨厌这副该死的脸。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急急忙忙把郎歌世的魔典翻开，找到九环的遗忘术。它已然损坏了。

法术符文与咒语损坏程度并不高，红宝石项坠作为施法材料，也可以继续灌注魔力，但她的目前状态与能力不足以修复它。

但肯定有人可以——居住在涅克塔卡的大法师亚柯弥，作为大法师议会的成员，艾欧拉著名的精通幻术的大法师，他定然能够妙手回春。

倘若亚柯弥拒绝，就一不做二不休地干掉他，就像对待康赛豪与郎歌世一样。

她不介意做杀大法师买二送一的买卖，反正大法师们一个比一个臭名昭著，净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死了就死了。

至于重新回到男身状态，她觉得无所谓，她不在乎，反正……只要摆脱这副糟糕透顶的样子就可以，以及摆脱那些漫无边际的回忆就可以了，能摆脱多少是多少。

“海信瑟斯夫人，你还好吧？”

浴室门外传来关心的问候。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我休息会儿，你们帮我选礼服吧，我暂时不会出门，也许今天都不会。”

脑海里奔涌的血液轰鸣着，她戴上项链，手指箍紧红宝石一动不动，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

感受掌心的暖意融融，她想到了爱欧若拉，周围的景象如时光倒流般飞速后退。

她们攀登艾欧拉东域的山峰，坐在古堡上看透镜状朦胧的星空，漫步于田野花香的乡间小径，一同为神圣的传教事业而努力。

那个来自恩希欧奥斯的精灵女士，她的眼睛是红色的，手中的红宝石的颜色跟她眼睛一模一样。

爱欧若拉曾是她的朋友，战友，导师……

直到她听从撒奥斯的指令，密谋逮捕她，以及逮捕她所坚持的真相——“神并不存在”。

有毒的蘑菇在肚皮里疯长。

除了她的心跳，四周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来自过去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