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烫着他嘛。”
“可这样多不卫生啊,”肖韵依然怒气未消,对婆婆说,“人嘴不干净,里面有很多细菌,传给果果可咋办呢?”
少平母亲不高兴了,吃饭的嘴能有多脏,这分明是儿媳妇嫌弃她。但不论怎样,她都得忍着,带果果是自己的责任,也是帮儿子少平,不是为了换取什么报答。
但肖韵却并不想就此算了,婆婆不会做饭,生活习惯不好,她也就忍了,不论怎么样,这是自己的丈夫少平的母亲。可这样喂孩子,实在是太不卫生了,而且她连牙都不刷。晚上少平回来,肖韵给他说了白天的事情,她不想让婆婆在这儿了。
少平很是为难,母亲在村里也是能里能外的一把好手,她一辈子伺候过多少个月子?大姐家生的俩孩子,哥哥生的俩孩子,都是她给伺候的。那时候照顾秀莲,带虎子,燕子,村里人谁能说出个不是来?可到了肖韵这儿,一切都不顶用了。可肖韵说的大多都是对的,除了糁子饭不让放碱面,不让吃酸菜外,少平基本上都支持她的意见。肖韵看的书多,有知识——很多知识少平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事实。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母亲在这儿也不高兴,她吃不惯那种不放碱面的糁子饭,不习惯用煤气做饭,处处都很拘束。少平能感觉出来母亲的委屈,不是抱孩子下楼,买菜的时候她都在家里闷着头做饭,洗衣服。要是在双水村,就是洗衣服也都要拿到东拉河边,吃饭也要端个碗,去邻居家串个门。在家也就教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说点话,少平和肖韵说工作,人事上的事她一点也不懂,插不上什么嘴。
但不论怎么说,就这样让母亲回去她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肖韵就提出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一些日子,反正母亲的工作清闲,刚好可以照顾她。这样婆婆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去,刚好这段时间孙玉厚和少安都在黄原,少平就把她送到黄原,让他们在那儿住上一段日子再回去。
母亲提议既然到黄原了,就去阳沟看看少安他表舅,那是她小姨的儿子,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后来相互住的远,就没有了来往。马顺见到多年没有联系过的表姐老两口,先是吃了一惊。转而看见气宇轩昂的少安,马上就热情了起来,连忙吩咐老伴烧茶做饭。听说少安和兰香都做了大生意,少平在煤矿当了领导,马顺一阵的称赞,说表姐命好。然后又叹息自己的孩子,上学不行,也没有门路,只能偶尔去黄原打打零工。
说起没有门路,在厨房做饭的老伴就怒从心起。那年他们让少平住下,给他介绍支书家的活,可后来少平当众揭发他表舅。之后支书记恨他们家了好几年,上面给的招工指标,进村里的建筑队,都没有他们家孩子的份。但气归气,现在表姐家的几个孩子都干成了事,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
母亲是个热心人,听说表侄儿还没有工作,就给少安说让他想点办法,不好弄找少平也行。这个表舅少安也没见过几次,不明底细,虚意应承了一句,他还要回去问问少平。晚上回去少安打电话给少平,问马顺的事,少平也回想起了那些往事:当年没有表舅的介绍,他就不可能去给支书家干活,没有他揭发表舅,支书就不可能让他把户口迁到阳沟,那么也不可能有机会来当工人,自然也没有今天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对少安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咱表舅家的嘛,歪好我刚去黄原还让我住过两天,你那儿要是能安排就给安排一下,要是不想弄让他来找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