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人们常用这两句话来形容一个人的倒霉,罗根此刻对这两句无疑有了新的认识,本来以为自己脚程快点就可以避过战斗,可惜却遇上了抢功的清兵,好不容易解决掉他们,才出了咸虾栏的大门,却看到远处纳兰元述正狂奔而来,“这下麻烦了。”罗根暗道一声不好,只得转身又将自己藏进了咸虾栏中。
狂奔中的纳兰元述只觉得自己心中十分窝火,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先是因为和总督商议解决逆党之事导致让孙文和陆皓东逃进了领事馆,虽然借助白莲教的刀最终杀进了领事馆,却不得不杀了英国领事参赞,此事虽说做的隐秘可难免隔墙有耳,最后更是中了李代桃僵之计亲手放走了陆皓东,好不容易得知了逆党名册藏在咸虾栏,却又被自己的手下抢功,纳兰元述到不在乎抢功的部下,他担心的是打草惊蛇让逆党逃脱。想到逃脱的逆党,他再一次想到了黄飞鸿,本来他还敬佩黄飞鸿的武艺,所以在领事馆才会给他一个方便,可惜黄飞鸿却和逆党搅在一起,并因此导致自己亲手释放了陆皓东,成了自己身上的污点,纳兰元述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黄飞鸿剥皮抽筋方才消心头之恨。
随着逐渐接近咸虾栏,纳兰元述心中逐渐有了不安的感觉,这里太安静了。
纳兰元述放慢了脚步,此刻的他不得不慎重,因为得到下属奏报后他没有片刻休息就赶了过来,同时为了避免逆党走脱,急于赶路的他更是一路狂奔而来,此刻他不仅消耗了不少体力,更是和自己的侍从拉开了一大节距离,此刻的他孤身一人。
随着他缓步走到咸虾栏门口,内里的情况让他勃然大怒,只见先行前来的一众官兵已糟了毒手,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咸虾栏中,“这些逆党,当真胆大包天。”纳兰元述在心中怒骂,这些逆党杀人之后就把尸体大大方方的展示在这里,这种行为简直是在挑衅身为一方兵马总管的纳兰元述。
若是常人见到这屠宰场一般的场景定会在此等待增援的到来,可纳兰元述心中怒极于是也不管是否有埋伏便径直走入了咸虾栏中,他之所以敢如此做除了因为愤怒外,也因为他对自己的本事充满信心,自信纵使有千军万马埋伏在其中也能被他冲出来。这份自信并非因为自大,而是和纳兰元述的出身有关,作为叶赫那拉氏的子弟,纳兰元述自小出身于京城,对自家祖先纳兰明珠和纳兰性德充满了崇拜之情,可他于文事并不擅长,于是便自小投军,希望能在沙场上立下功勋,得以鼻尖自己的祖先,因为自小得名师悉心教导加上他悍不畏死每战必先的性格,于是逐步高升至广州提督,莫说只有十来具尸体,就是逼着多百倍千倍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何况在他心中所谓逆党不过是一帮无胆鼠辈,怎有胆子来捋他的虎须,何况那名册是重中之重,如果因为胆怯导致逆党毁了名册,那他必会被朝廷问责,因此,此刻他只能选择单刀赴会。
随着进入咸虾栏,纳兰元述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早已打起十二分注意,手中得自西洋的连发左轮手枪已被他扣在掌中,只待有那不怕死的跳出来,他便予以迎头痛击。
突然,有风吹起,吹得咸虾栏中悬挂晾晒的白布呼呼作响,如同一幅幅招魂幡随风舞动,配上满地尸体,咸虾栏瞬间化为鬼域,此情此景,即使是沙场宿将的纳兰元述也不禁汗毛倒竖,正此时他二中突然听到一声异响,抬眼看去,有一个漆黑的人影正站在层层舞动白布中,手中黑色的长条已经扬起,似乎正瞄准了自己。
纳兰元述亡魂大冒,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向一侧闪躲,同时手中左轮连续击发,一连数枪射向那白布中人影,然而直到掌中枪弹药耗尽,那黑影却屹立不倒,纳兰元述心中诧异,正欲接近时,风忽然变大了,那层叠的白布因此被吹开,只见一具官兵的尸体被人用长枪撑着立在地上,手中还绑着一根木棍,此刻尸体上数个弹孔,还有丝丝鲜血流淌而出。
“不好中计了。”纳兰元述心知中计,当即抖手将已打孔子弹的左轮枪扔向身后,同时竭力向一侧闪躲。
“砰!”便在此刻只听得一声枪响,一颗灼热的弹丸自背后穿过白布的阻拦,射入血肉之中。
“可惜了。”罗根暗叹了一声,扔下了自己手上的火枪,刚才他趁着纳兰元述未赶到是紧急制作的陷阱果然发挥了作用,他扔出石子将纳兰元述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陷阱上,打算从背后射杀纳兰元述,可惜他还是小看了纳兰元述这位沙场宿将,他在知晓中计后第一时间就凭着直觉判断出敌人在背后,因此扔出了手枪扰敌并竭力闪躲,因此那颗本应该射入他后心的子弹只是在他的腰侧撕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虽一时间鲜血直流,可却没有生命危险。
躲过一劫的纳兰元述已翻身站起,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是戒备的看着缓缓靠近的罗根以及他手中那把锋利的腰刀。他的眼中先后闪过愤怒、疑惑、思索的神色并最终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纳兰元述语气平静的道:“我记得你,在英国领事馆里,你当时和陆皓东站在一起,你的名字叫罗根对吧。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粗通些拳脚的翻译,现在看来我到小瞧你了,这些不成器的废物都是你杀得吧。没想到你看起来文质彬彬,动起手来却如此狠辣。果然是逆党,表面上一片为国为民,其实心底里都是些心狠手辣的狂徒。”
罗根并不答话,他仍维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靠近纳兰元述,手中腰刀随着步伐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右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这是他从电影里学来的招式,打算通过给纳兰元述施加心理上的压力,令其不战自溃。
可纳兰元述比罗根想象中要老辣太多,作为沙场之中百死还生的宿将,罗根的小小攻心计在纳兰元述看来实在是拙劣的很,于是干脆对于罗根施加的心理暗示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看来那晚和你一起出去的女人就是一十三姨了吧,难怪当时一闻到一股脂粉味,那可是以为大美人,难得黄飞鸿竟然放心把她托付给你,看来黄飞鸿和逆党之间的联系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啊,我定要奏明圣上将宝芝林上下尽数捉拿,以彰国法。”
罗根脚步微微一顿,复又继续缓步而行,只是此刻他的行为在纳兰元述看起来颇有股虚张声势的味道,纳兰元述知道自己的攻心计看来已经奏效了,黄飞鸿一伙中肯定有人和罗根关系密切,不然他不会为此露出破绽,于是纳兰元述打算在加把火。
“还有那群小孩子,枉我渐起可怜还答应黄飞鸿要照顾他们,现在看来那群孩子既然是那逆党陆皓东的学生,恐怕也已被他的思想所毒害,若不尽早下手除去,只怕将来还会再生波澜,带本官回去没定要将这些小逆党尽数杀死,一个不留!看着天下还有谁敢......”
“你给我住口。”罗根似乎却已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身形合一直冲纳兰元述而来,手中刀对着纳兰元述肚饿脑袋就是一个势大力沉的下劈。
纳兰元述心中却对罗根又看低了几分,只当他是个身手不错的莽夫,草包而已,被人三言两语就激的失去理智。可他岁心中看轻罗根,手上动作却不落后,他下身不动,上身却微微侧身,于间不容发见躲过罗根的劈砍,同时左手外推,右手已顺势抬起,直扣向罗根的咽喉,正打算先限制罗根的刀,在将罗根要害拿住直接擒下。可待他左手接触到罗根右臂时却发现轻飘飘混不着力,就好似刚刚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只是错觉。
“不对,中计了。”纳兰元述悚然一惊,此刻才发现罗根脸上哪有半点被激怒的样子,反而冷静的可怕,随即他感到左手一紧,却发现罗根早已丢掉掌中刀反而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同时罗根低头缩颈,以坚硬的额头撞开了自己右手。
纳兰元述征战不少,可想罗根这样以自己的脑袋作为武器的却十分少见,“难道他练过铁头功?”纳兰元述心中疑惑还未消散,随即感到一阵剧痛从自己腰间伤口处传来,原来是罗根的左手狠狠砸在自己腰间的伤口上,拿到伤口是刚才被火枪打出来的,本来因为伤口不深也不大所以已经慢慢止血了,此刻被罗根重拳砸中,伤口崩开不说还扩大了几分,一时间血流如注。
原来罗根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个机会,所以之前的攻心计也好,佯装被激怒也罢,都是为了这个近身的机会。
而做这一切也要与纳兰元述贴身近战的原因在于他深知纳兰元述的棍法了得,若让他手持棍棒自己走不了几个回合,他不敢让纳兰元述有机会接触到棍棒,可这咸虾栏中别的不多,用来晾晒白布和黄豆的竹竿木棍却遍地都是,所以他只能借此机会贴近纳兰元述,想必定能出其不意给纳兰元述一个教训,最好是能凭借贴身的机会杀了他,所以罗根干脆以刀为饵骗开纳兰元述防御的重心,并一拳建功。
可惜罗根也大意了,或者说他仍旧低估了纳兰元述,就在罗根打算挥出第二拳扩大战果时,纳兰元述突兀的原地起脚,膝撞直冲罗根胸口而去,此刻罗根因为挥拳动作空门大开,虽然第二拳仍旧砸在了纳兰元述的伤口上,打的伤口迸射出大片的血液,可纳兰元述的一击却也无法完全避开,当即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同时纳兰元述也因支撑不住捂着腰跪倒在地。
罗根的两拳不可谓不狠,不仅将纳兰元述腰间的伤口扩大,更令其流血不止,但纳兰元述的膝撞威力更是惊人,罗根此刻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了位,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天地都在围着自己旋转。
可眼前前敌还未倒下,自己怎能率先倒下,于是罗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强行打起精神来,随后跌跌撞撞的朝着咸虾栏的左侧行去。
纳兰元述此刻也不好受,大量失血和剧痛使他头脑一阵阵发昏,只能眼睁睁看着罗根慢慢逃开,“怎么能让这个家伙就此逃走。”纳兰元述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他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伤口,苏日安又带出一片血液,可精神却重新振奋起来,因为嫌弃衣服碍事,他干脆将官服脱下缠在腰间,又从衣服中摸出上好的金疮药,全部倒在伤口上,然后将里衣撕成布条牢牢裹住伤口,而后从地上抽出一根木棍,大步向罗根追去。
罗根逃到了咸虾栏左侧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平顺自己的呼吸,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这里是他选择的第二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