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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中文 > 长亭雨露 > 第3章 暗自心思不由己

第3章 暗自心思不由己

感觉到有些饿的时候,她起身摇了摇旁边昏昏欲睡的一个女人,不知道如何说话。

咋?

饿了。改改本能的低下头。

你看,刚叫都下去吃饭,你就睡。嘴上这么说,那女人迷瞪着随手递来一个塑料袋,随即侧过身过,毫无交流兴趣。改改接着,看不大清是什么,只觉一股浓重的肉香,摸着是馍。那种香的类型与不大熟悉的重油脂味儿,催发出更强烈的食欲。改改几口就咽下两个包子,然后不知所措的靠在那里。黑暗中,她打了个嗝,接过一缸水:哎呀,还噎着了。

里面是茶叶,她很少喝,觉得苦,而此时却那么合适。改改一口气喝完,又把缸子递进黑暗里:女子,睡一会儿,再停就到了。

这是要去哪里?改改开始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去哪里。沟里,路上,“片片”,玻璃盒子……世界上只有她在某条未知的线路上失去了方向,如同此刻暗夜里的无着,熟悉的星斗在上面,而大地在移动。

一昼夜,改改因为好奇得走近三轮,或许是那鸟的声音把什么都改变了。她没有违逆被动的安排,蜷缩在预设好的轨迹上。出山以后,各种各样房子的路边,伏着她认识的豆子和玉米,风吹过的响动跟家门口差不多,尘土味儿是自己所不熟悉的。还好,看来世上的庄稼都差不多,那么家家无非也是黑旦、amu,三个——或者几个——弟弟。想到这儿,改改明白自己离开了家。自己的家。但不觉得有愿望马上回去,趴在包袱上继续睡,觉得可能会梦到他们,就回去了。

不用走路,四周的人群拥挤着把她往前推搡。这是哪里,无穷无尽的东西,低沉吵闹着的声音把身体震颤,她克制着害怕,又有些兴奋的期待继续被挤来挤去。改改觉得人们都在玻璃盒子里,那里面的人看着她的时候,也是隔着玻璃的模模糊糊。

起来,哎。有人晃着她,怎么他还知道自己的小时候的名字。她赶忙起身,那人直接拿起包袱来,大家都在下车。旁人互相呵斥,改改被推搡着也身不由己,月光洒在这个巨大空场上,平展展的没有一棵树,月亮被云遮住,一排汽车在一角聚着,旁边是一栋光线昏黄的房子,看着像她跟黑旦过夜的那个。这是另外一个走马台。改改走进去——果然是,不过有更多的长椅,有些人四仰八叉的睡了,各种各样他们睡着以后也不知道的自己的声音,听得改改想笑。她往角落里去,坐在椅子上,一点也不困,专心体会那复杂的声音,觉得比只有黑旦细弱呼噜的安静热闹。

爷爷奶奶没有搬到对面山坡的时候,只在晚上说话,改改觉得他们怕是不睡觉——她睡前他们说,醒来还是他们的声音,白天倒没话。

灯光被烟雾包拢着,不时有咳嗽吐痰和某个孩子被威胁喝止的哭声,夜熬起来显得更长。改改坐在那儿,觉得什么时候车还会继续开,会有人叫她。没有人离开,刚才那些人她也记不得长什么样子,只记住那包子的味道。不能想,一想肚子就叫唤。她闻着自己有点心的味道,还能咂摸出白日里的热闹。

从没有这么明亮的夜晚,嘈杂如大风天里的松涛,刺耳又难以躲避的回响。改改刚开始有些疲劳的时候,外面天就开始亮了,她就往出走。太阳瞬间出现在远处,甚至比她还低。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比山高么?不解令她久久不能自拔,眼睛疼了。廊下不知什么时候有几个生火点灯的人,开始有煤烟和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飘散。走不多远,厕所能用鼻子找到。改改鼓了很大的勇气,终于抵不过内急,不过又被呛出了眼泪。

第一辆车发动的时候,改改忙跑过去。她觉得车还会继续走,并没有目的地的概念。如果有,她只知道那里是家。走马台是他人表述的区域符号,改改辨识的仅仅是景象。地名,从未出现在生涯中。汽车引擎声音很亲,可以依赖的那种有节奏的温和,她想到了与此关联的肉包子。刚想上车,一个女人拽住她:哎,咋?票。

啥?改改惶惑的看着那个知道自己小名的女人。她手里拿了个卷着菜的饼吃着,一股蒜味混合着新鲜的气息飘来,也很香。

你票,到哪儿?

我,不知道。

哦。那女人白了她一眼,轻轻推了她一下,上车坐在门口继续吃自己的饼,面无表情的不再看改改,像极了走马台那个守着玻璃盒子的女人。对于从四个人——或者六个人,要么八个人——的世界里来的这个姑娘,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是模糊并交错为一体的,并没有动念的出发点,人与人之间应有的表达似乎是动物性的辨识方式。改改像被呵斥一样连忙立到一边,不知所措间,听到别的车也开始陆续启动,一辆接着一辆,鸣笛之后,从房子里和院外面的来的人慢慢围住了那些汽车。没人注意她。这么多人的地方,改改觉得也是在深山里,自己像是山上无人理会的某棵树。这时她有点慌张,想起黑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有些时候没看到自己了。

一直到晌午,她都坐在房子外面遮住太阳的荫庇里,从混乱的思绪到不知道该再想些什么,苶呆呆看着车来人往,来来去去跟她没有关系。旁边有卖凉皮的,卖烟和冰棍的,还有下面下饺子,打烧饼的……满共十几家一早就忙,等一拨人走了才闲一阵子。离改改最近的就是炸油条的,一整锅黑乎乎的油从早上滚到这时,那味道闻着闻着改改就觉得肚子不叫了。这个人看着四周,嚼着用油条换回来的包子,等着油凉了就再灌进壶里,明早还是这个程序。她注意到改改比她来的还早,一直到现在,转来转去,最后坐在那里,脏得像是离群的羊。而羊得吃草,这女子好像连口水也没喝。还有几根炸焦了的油条,谁也不会吃的。

哎,女子,就你,来。她把改改招过来,把那几根油条递过去:咋了?

改改没有搭言,接过去一口咬下去。她明白了,这种东西没什么味道,而之所以可口就是因为是酥脆,有点儿苦。她家里哪会有炸这回事,所以这也是改改第一次吃,还有第一碗豆浆,凉了,但是真甜。她对着那女人笑了笑,不知道接下来干点什么了,又坐在旁边的阴影里。

你是哪儿地?走散了还是咋?女人拾掇自己的摊子,除了汽油桶做的炉子,其余家什都搬上推车,这就准备走了。不过改改没有回答她,她问得她无法回答。看着看着,就帮女人把桌子凳子往车上搁。等那车走远的时候,她仍然想着该怎么回答。她想回答,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已过了晌午,更多的车裹在尘土里开到近前,人们大呼小叫着下来或者上去,车又离去。改改始终没有离开这座房子周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里。做完生意的另一个人离去时,给了她一个烧饼。改改吃的时候,又有人递过来一袋不知什么混合在一起的东西,有菜有肉有面。这一天的结束很像昨天,到了那个时刻的那间房子,跟昨夜的情形没有区别,好像还是那些人在一起。今夜听,那啼哭声像是弟弟生下来那时。

改改睡着了,她扎在地里一样卧下去,没了知觉一般。没有梦的时候,也没有了一切真假现实或者想象,亲疏远近山林人群,什么都没有,而一瞬间就又回到了芜杂的当下。尽管不情愿,而天还是会亮。

固定或暂时驻留的人闲了没事儿当解闷儿,很多人打问过这个“新人”,得到的答案需要猜,显得经验不足。猜来猜去最接近的地名是“dengzango”,判断改改的口音怕是四川,也不排除湖北或者湖南,甚至遥远的云南。农村的,绝对不是镇川那一带平原上的。真能胡跑啊,这么远,自己跑还是走丢了,或者这眉眼看着并不痴傻,让拐了?谝几句人们一般就有事了,忙起来,再有兴趣又有什么办法,谁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总归惹不起这麻烦。民风尚好,也没有人欺负戏耍她,只是怜悯。弱势的卑微,让自认正常的人们看不过眼,非凶顽下不了手,而且更有些怜惜的看在眼里。改改饿不着,所有的摊上都会给她吃喝,从剩下的或者都专门给留着,连油条也不焦黑。

没多久,作为持续存在的符号,因为与别人不相干也没妨碍着谁,改改成了汽车站的组成部分。天天出现在这里的人“接纳”了她,没有人更多去理会。要饭的来来回回多了,人多了总出现那么几个的。改改感觉不到这儿的人那么看她,就是知道“要饭的”是干什么的,也判断不了好坏。她不洗脸,没铺盖,说不出什么因果来去,而并不疯傻,是个正常而普通的要饭的,是别人眼里的可以施舍而作为日行一善的理想对象。

在她的认知范围里,无法判断自己处境中的好坏,本能的吃了人家的就伸把手,帮人家拾掇、装车,干活时的利索让这些人愣一下。不疯不傻的,还这么有眼色,不过也就是想一下就过去了,不以为意,如同谁也没有过分在意自己可怜她的好心肠,不代表高于对待一个正常人的程度。话说回来,正常一个女子,怎么能一直待在汽车站,待到什么时候?去哪里……都想过那么一两下,还有生意要招呼,与改改最有价值的交流仅仅到知道她的名字——gaigai。这个小而具象的社会生态里,她出现了,又很快消失。

夏天的好处是不冷,蚊虫哪里都有,有个顶棚避雨便能睡觉。改改没饿着过,帮人干点什么,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字”。房子顶上有五个字,可她一个也不认识。地上有很多报纸碎片,都是作为垃圾的存在——而她家的墙裙就是报纸贴的,认字之后改改就对墙另眼相看,仔细找着自己认识的字——或者是包装纸。她认识“人”,那报纸上第一个字应该就是,她忍不住要告诉炸油条的是“妈”,那“妈”,却应该叫姐。

呦,认字呢啊。

认识几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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