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装载了半车货物的货车,在逐渐开始蜿蜒的道路上行驶着;
引擎的轰鸣与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听在心情愈发不错的男子耳中,如一首交织、协奏的欢快节奏的背景乐。
从拖挂外的边沿,艰难翻进车斗内的男子,双手撑着膝盖,一瘸一拐的一屁股坐进拖挂中间;
他背靠着打包锁好的一堆箱体,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一场生死时速的追逐中侥幸脱身。
不该说是仿佛,应该说是确实。
因为,假如按照先前那种被十几人追着屁股跑的情形来看;
一旦男子不慎被其中的一人给缠的不能脱身,后果嘛……
想必,不是男子被一群人围攻;
就是,男子自己单挑十几个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路人。
‘仅仅是想一想,就感觉得腿肚子颤个不停……’
大颗的汗粒子,沿着男子满是尘土和污垢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同样满是油渍的车板上;
他那有些缺氧的死鱼眼眶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先前那一系列,恍如噩梦般的追击。
“哼~~哼哼~~”
就在这份难得的轻松氛围中,男子的身子随着货车的颠簸而为之有节奏的晃动,脸上则是闭目养神、稍作歇息的模样。
“你好。”
骤然间,一声温和却略带突兀的问候声,像是在古波不惊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将男子的表情,凝固为呆立当场的状态。
他那保持了一会儿微眯状的双眼,猛地瞪大;
他的脖子,仿佛皮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机械齿轮操纵着,一下、一下地僵硬转动着……
男子唯一还能算得上是灵动的目光,极力的瞥向眼眶一角的某个方向、一个极点,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当他那似乎是有些微微扭曲的视线,开始逐渐聚焦;
映入他那眼帘的,‘怎么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乞丐正畏畏缩缩的蜷缩在车斗的一角,用一种近乎天然无害的目光打量着男子。
男子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喃喃自语:
“不是那个追击自己的疯女人就好——”
这般说着,男子脑海中的那道倩影逐渐清晰起来;
在倩影快要完全成型的瞬间,男子赶紧甩了甩头,连道几声,“晦气、晦气……”
可随即,男子那与货车一同摇晃着的身子被强行定在半空:
“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然而,乞丐接下来的一句话,一下子便将男子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到现实:
“谁,是疯女人?”
乞丐的声音,与年轻的面相有着很大的反差:
沙哑且低沉的声线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仿佛尖锐的刻刀在玻璃上划过,可却又听起来并不显得过于尖锐而刺耳。
男子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在狭窄的车斗内,和宽阔的货车外快速扫视了一遍。
当身下的货车,即将缓缓驶近下一个红绿灯、车速渐渐减缓的刹那;
他猛地伸手一抓侧板、两腿奋力,使得身形再次腾空而起,以一个利落的翻身,而有些踉跄的落地,准备趁机跳车逃离。
乞丐依旧于出现的位置,保持着蹲坐的姿势;
在他那深邃的看不出门道的眼神中,忽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